班级霸凌行为的预防、应对与教育引导

发布者:管理员发布时间:2025-04-28浏览次数:11

四月导读

 “班级霸凌”专题制作过程中,做过“反校园霸凌”培训的李广生老师提示我注意“霸凌”的概念范畴及法律界定,我向他解释,这个专题希望彰显更多“教育立场”与“班主任视角”。它所关注的不仅是“校园霸凌”的法律性质、法律程序,责任及赔偿划定,而是:

以当事学生的身心健康、人格健全和社会性发展为首要考量;

关注霸凌事件中所有相关学生的需求:受害者、旁观者、施暴者均需被纳入教育干预范围;

建立安全、包容的班级生态,传递公平、正义的社会价值。

《这不是矛盾,这是霸凌!--一个“公主病”女孩的自证路》中,当所有人,包括同学、科任老师,甚至自己的父母都直言不讳或是欲言又止地认为报案向民警求救、要求学校开除欺凌自己的班长的女孩王琪矫情、有公主病、是无理取闹,并肯定班长郝婷的“乐观大方”、“格局高、视野高”,只是有些“大大咧咧”“爱管闲事儿”时,只有班主任看到她的“有主见”与“思维缜密”,共情了她的恐惧、痛苦,理解她“选择自救,用极端的方式保护自己”,“因为是我受到的欺负,所以只有我记得。”

故事从一则片区民警的报案记录开启,一间会谈室,三轮谈话,数十个证人的加入以及两位当事人的自述,渐次、多机位地呈现了一起霸凌事件的多重事实真相与价值标准,在家庭、课间、午餐、课后……不同的场景闪回,最后深入到被霸凌者惊惧、无助的心灵世界。

把这篇文章置于专题的第一篇,因为它提供了至少两个方面的教育提示:

其一,在班级霸凌事件,“最终的判定者是受害的儿童”。成人很难体会儿童的身心痛苦。要对被“霸凌”的孩子尽快进行安抚与疏导,关注他们的生存困境,及时介入、帮助解决。

当所有人都认为你在无理取闹时,你会怎么做?在双方对峙中,郝婷有理有据,话不多但是总能说到重点,但是就是在她为数不多的表述中,笔者确认,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郝婷确实对王琪实施了冷暴力。

成年人不懂孩子的世界,成年人尚且处理不好人际交往,更何况是小学生。

从父母、同学到接触过这两个孩子的老师,都认为郝婷没有问题,是王琪矫揉造作、太敏感。但是在这个案例中,郝婷的乐观大方和王琪的“不可理喻”都是表象,作为班主任,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要学会辨别,对于脆弱敏感的孩子,多一些包容与接纳。就像王琪一直在强调的“事情不是发生在你的身上,谁都不能和我感同身受”。希望每一个老师都能耐心倾听孩子内心深处的声音,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自救的勇气,“公主病”女孩也需要公平。

其二,既保护被霸凌儿童的身心健康安全,又让他们不至于被过度保护,帮助他们在进入社会前练就识别风险的清澈眼睛,跨越障碍的健壮腿脚,摔倒后能重新站立的坚强膝盖。

对于班主任杨佳佳来说,女孩王琪的高敏感不是毛病,不是罪过,而是天赋。她引导王琪与自己的这种特质相处,学会“理性看待他人,要用更包容和接纳的心态去交友”,通过共情优先、事实核查、认知重构训练,帮助她分辨真实威胁,排除信息噪音(误解),最终与自己和环境和解、融入。

班长郝婷也得了应有的规训与成长,班主任与郝婷交流如何交友、如何选择朋友,帮助郝婷理解“未来,会有更多不一样性格的同学,怎么和不同性格的同学相处,是成长中很重要的一课”。

两个孩子都在可能沿着某条岔路上越行越远时,因为教育者的介入,重新获得机会,成为更好的人。赋能而非清障,为孩子培养一种“可迁移的生存力”,才是真正的保护。


文章的作者没有急于对来自教育环境的各种声音(同学、科任老师、父母)做价值评判,反而凸显出这类霸凌故事背后更深的思考:

我们的班级与教育环境里是否存在着结构性的“权力失衡”?文章中提到的“在将近数十证人的陈述”中“深受师生喜爱”,“乐观开朗”“大大咧咧”“爱管闲事儿”的一边倒的“大众”评价是否在客观上形成对一个班级弱势学生(老师追问“怎么没交作业”“疫情后拒绝进校”都暗示出这一点)霸凌的集体掩护甚至默许?

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一体两面。

前者:

 “权力失衡”(比如过度竞争的班级文化,过度强调学业;或因特需、特质、家庭背景造成的“他者化”),是客观存在的,并且自古至今--南宋《鹤林玉露》里记载,临安某塾馆的“斗诗帮”,专挑背不出《楚辞》的同窗,在其课桌上画乌龟;苏东坡在《东坡志林》里吐槽自己幼时因眉山口音被嘲 “西蜀猢狲”。

徐莉老师的《榜样的力量》,指出教师在矫正这种“权力失衡”中的关键作用:

虽然改变很难,但从大人的不忽视开始,从大人的耐心等待开始,慢慢帮助那些与众不同的人成为教室、家庭、社会的一份子,就能大大减少欺凌的发生。

她同时提示,大人有时也在不自觉地参与了对学生的霸凌:

推搡、殴打、辱骂、挖苦、威胁、孤立、诋毁……都是大人欺凌孩子的不良示范,我们如何对待人群中那些表现出和我们不一样的言行我们如何对待我们所认为的错误言行当这些相对孩子更有力量的大人觉得自己“我又没有说错”“我不这样还能怎么办”,便是需要高度自我警觉的时候了

后者:

瑞典心理学家Dan Olweus提出“霸凌循环模型”,揭示了霸凌者受害者旁观者强化者的心理互动链条:

施暴者通过霸凌行为强化在群体中的支配地位,吸引强化者加入以扩大影响力;  

受害者的无助感因旁观者沉默而加深,形成“无人可求助”的绝望心态;

强化者和被动旁观者的行为逐渐使霸凌“常态化”,群体道德标准被扭曲;  

若无人打破链条(如支持者介入或教师干预),霸凌会因惯性长期存在甚至升级。

张馨元(《莫让玩笑成霸凌》)、黄红旭(《从黑暗到光明:班级霸凌者的救赎之路》)、吴萍萍(《“三微”行动 远离欺凌》)、张思宇(《三合一:织就“防欺凌式”大网》)、路秀娟(《请远离那只“羊”》)、瞿春红(《“课本剧+”,唤醒旁观者的反霸凌力量》)均在班级的霸凌事件中印证了“霸凌循环模型”的存在,并采取改变群体动力结构(打破班级霸凌小团体)、重塑班级文化及规范(组织班级团建活动)、课程设计(心理、安全、道德题材主题活动及跨学科课程)、制度支持(成立“天使护卫队”,完善家校协作及教师全员辅导机制)、个体及群体心理辅导(教育戏剧、心理信箱)等几个层面进行教育干预。

Dan Olweus讲“霸凌”视为一种系统性行为,有效的教育干预应针对所有角色:  

- 减少强化者的“掌声”;  

- 唤醒旁观者的良知;  

- 保护支持者的勇气;  

- 切断霸凌者的权力;


然而在中国的“校园霸凌”教育实践中始终存在未成年人霸凌的程度界定、介入边界、惩戒与“挽救”原则冲突等问题。

邱平和吴萍萍老师不约而同地提出,学校首要的工作不是给学生科普什么叫“霸凌”,以免学生和家长将问题升级处理的观点:

曾经道德与法治老师在班级上了一节有关预防校园霸凌的课,那天课后,孩子们纷纷跑来跟我说“×××霸凌他。”霸凌似乎成了那会班级的流行词,你踩到我了就是霸凌,你碰到我的水杯就是霸凌,在孩子的眼中,所有不被喜欢的行为都成了霸凌。同学间的关系,似乎也前所未有的紧张。

邱平老师提出的策略是:高调重视,低调处理--高调重视,关怀“受害者”;低调处理,引领“施暴者”改变:

在这次事件中,小优确实存在行为问题,但是就其背后的原因,和家庭教育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调整家庭教育方式后,小优有了很大的变化。一开始小优确实做错了,但是才上一年级的小优,如果就此被“贴标签”“污名化”,她也将成为被欺负的对象。所以,后来我和几位联合起来的家长表达了我的思考,希望她们今后再遇到问题,仍旧能够及时和我反馈,我一定会尽心帮助每个孩子成长的,但是,她们没有必要私下抱团寻求解决方案。我也希望家长们在面对孩子人际交往问题的时候,都能选择第一时间和班主任进行反馈,相信老师和学校能够努力解决问题,学生也是可以发展进步的,而不是在网上发布言论。因为网络对“施暴者”和其家长会产生很大的压力,“施暴者”也是孩子,他们需要的是家长和老师的引领教育,不该承受过多社会的谴责。当然,这就要求学校和老师要及时帮助受害者解决问题。

因为问题解决了,我也没有向学校领导反映过,但是这样的问题确实真实存在过。相信其他的班主任老师遇到类似的问题,也不一定会向学校领导反映。所以领导觉得学校只发生过一起类似“霸凌”事件,应该并不是事实,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但也侧面反映出,班主任应一面高度重视“霸凌”事件,一有苗头就加紧采取措施,尽最大能力去保护“受害者”;一面低调处理,帮助“施暴者”受到适切的教育,改进行为。

这当然是基于教育立场的作法,避免给未成年人过早、过度地贴上“霸凌者”的标签,反而加大了他成为真正“霸凌者”的风险。它反映了在“反霸凌”教育中教师的可为与当为,也也附着于这样的教育现实:在因班级霸凌事件引发的家校矛盾和冲突中,班主任往往成为最大的承压者。就像北大教授林小英在《县中的孩子》里提到的:

一些学生曾经受到过来自陌生人、同学甚至亲属的性骚扰和侵犯,弱小的他们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些,有的孩子割腕自杀,有的孩子精神失常,有的孩子为此辍学……遗憾的是,学校并没有充分发挥“庇护所”的功能……事情发生之后,学校将责任和风险推给了教师个体……并没有形成制度性的合力有效地预防此类事件的发生。

也因此,我们特别感动于戎攀英老师《用集体力量来制止校园欺凌》中那种久已被各种专业的、价值的话语所稀释的师生、生生朴素的信任与情义相挺;

也感受到潘慧莹老师的《呼吁压实、压细监护人责任》中因社会问题造就的少年霸凌者,教师和校方束手无策,“不仅对学生造成伤害,对老师造成的伤害也无法言说,实在已经超出了教育和引导的范畴”,强烈呼吁专业人士和专业机构介入的忧虑与愤懑。

这两篇文章放在后部,表达一种希望,表达一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