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ZE=3]（文仿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SIZE][ALIGN=center][FACE=Times New Roman] [/FACE]杨鹏举 [/ALIGN][ALIGN=left]一 [/ALIGN][ALIGN=left]公元二[FACE=Times New Roman]00[/FACE]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就是[FACE=Times New Roman]xx[/FACE]县试验中学高三年级[FACE=Times New Roman]x[/FACE]班班主任为十八日在课堂上公然睡觉的几名学生做思想工作的那一天，我独在办公室外徘徊，遇见课代表，前来问我道，“老师可曾为那些课堂上睡觉的学生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老师还是写一点罢；这些学生平时很爱在老师的课堂上睡觉。” [/ALIGN][ALIGN=left][FACE=Times New Roman] [/FACE]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讲的课，大概是因为往往故意搞笑之故罢，睡觉者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课堂氛围中，毅然从头睡到尾的就有他们。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听课者毫不相干，但在昏睡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真情感动”，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ALIGN][ALIGN=left]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做的并非本性。好几个学生的睡态，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放任不管呢？进行教育，是必须在叫醒他们之后的。而叫醒之后这些所谓上课学生的痛苦的表情，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不认真听课者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这些学生，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为师者的菲薄的礼品，奉献于睡觉者的面前。 [/ALIGN][ALIGN=left]二 [/ALIGN][ALIGN=left]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残酷的现实，敢于正视失败的惨状。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惨淡的成绩和微漠的希望。在这惨淡的成绩和微漠的希望中，又给人暂得偷睡，维持着这似听非听的课堂。我不知道这样的学习何时是一个尽头！ [/ALIGN][ALIGN=left]我们还在这样的课堂上卖力的教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十八日也已有一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ALIGN][ALIGN=left]三 [/ALIGN][ALIGN=left]在课堂睡觉的几个学生之中，一部分是复读的学生。复读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们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们不是“传道受业解惑的我”的学生，是为了对抗命运的不公而来到学校的中国的青年。 [/ALIGN][ALIGN=left]他们的样子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今年夏末高三年级正式开学，我所任教的班上来了许多新面孔的时候。其中的几个就是他们；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上了几个月课了，一次上课睡觉被我强行叫醒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他们告诉我，说：这就是那些重新复读的学生。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高考失利所击败，反抗一直被认为不可抗拒的命运的学生，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决心毅力的，但他们却常常在课堂上睡着，精神很疲惫。待到下晚自习时，其他同学已走完之后，他们才始来拼命的学习，于是给我心灵以猛烈的撞击致使我陷入沉重的思考中，上课时他们也还是始终睡着，精神很疲惫。待到学校月考以后，其他学科的老师认为责任已尽，准备陆续放弃他们的时候，我才见他们虑及自己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更加消沉了他们的意志。总之，在我的记忆上，上课时他们总能保持一个姿势到底。[FACE=Times New Roman] [/FACE][/ALIGN][ALIGN=left][FACE=Times New Roman] [/FACE]四 [/ALIGN][ALIGN=left]我在十八日早晨课外阅读课上，才听说有学生在这样自由的课堂上睡觉的事；当我抬头看时便看到了惨状，睡姿居然那样整齐，睡着者至数十人，而那些复读的学生即在睡觉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现象，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复读的学生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沉睡到这地步。况且始终睡着的精神疲惫的复读生，更何至于无端在这样的课上睡着呢？ [/ALIGN][ALIGN=left]然而走到他们面前时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们自己脸上绯红的睡痕。还有一张，也是他们“战友”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小睡，简直是酣眠，因为课本上还有流出的口水。 [/ALIGN][ALIGN=left]但前辈就有话了，说他们是“差生”！ [/ALIGN][ALIGN=left]但接着就有流言，说任课教师不负责任。 [/ALIGN][ALIGN=left]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成绩落后学生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睡呵，沉睡呵！不在沉睡中爆发，就在沉睡中灭亡。[FACE=Times New Roman] [/FACE][/ALIGN][ALIGN=left]五 [/ALIGN][ALIGN=left]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ALIGN][ALIGN=left]我没有亲见；听说，他们，来这里求学的学生，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求知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结局。但竟在这节无人打扰的课堂上睡着了，双臂支头，目光垂直，已是睡觉的姿势，只是没有便睡。同桌的[FACE=Times New Roman]***[/FACE]君想叫醒他，但终究没有，其一觉得是疲惫，也睡；后面的[FACE=Times New Roman]***[/FACE]君想去戳醒他，也没戳，瞌睡从眼前入，穿大脑皮层出，也想睡。但他还能睁开眼睛，一个幻觉在头脑中快速闪过，于是睡着了。 [/ALIGN][ALIGN=left]始终睡着的精神疲惫的学生确是睡着了，这是真的，有他们自己的睡痕为证；疲惫而消沉的[FACE=Times New Roman]***[/FACE]君也睡着了，有他自己的睡痕为证；只有一样疲惫而坚强的[FACE=Times New Roman]***[/FACE]君还爬在桌上看书。当不少学生从容地沉睡于文明人所发明的课堂的学习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让人为之心伤的场面呵！中国老师的师道尊严的风范，青年教师的敬业奉献的精神，不幸全被这几个睡觉者的鼾声湮没了。 [/ALIGN][ALIGN=left]但是课堂的睡觉者被叫醒后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深深的睡痕……。 [/ALIGN][ALIGN=left]六 [/ALIGN][ALIGN=left]时间永是流驶，课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睡觉者，在学校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缺乏斗志的表现。学生向高考前行的过程，正如煤的形成，当时参加考试的有大量的学生，结果却只是一小部分能考上，但不认真学习者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在课堂上睡觉。 [/ALIGN][ALIGN=left]然而既然有了睡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同桌；前后，老师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消失睡痕的绯红，也会在微漠的希望中永存睡着的疲惫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睡去何所道，经历最重要。”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ALIGN][ALIGN=left]七 [/ALIGN][ALIGN=left]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睡觉学生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个别睡觉者影响竟会这样地厉害，一是他们家长殷勤的期望竟至如此之破灭，一是复读的学生面临挑战竟能如是之荒唐。 [/ALIGN][ALIGN=left]我目睹学生课堂睡觉的事，是始于两年前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曾经屡次为之说理。至于这一回在高考前的课堂上相继睡着的学生，既有昏迷沉睡的事实，则更足为现在学生的弊病，虽遭应试教育的束缚，压抑至数十年，而终于消亡了奋斗的志向。倘要寻求这一次课堂睡觉者对于将来的影响，影响就在此罢。[FACE=Times New Roman]
[/FACE]苟奋斗在不尽人意的现实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应更奋然而前行。[FACE=Times New Roman]
[/FACE]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课堂睡觉的学生！[FACE=Times New Ro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