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都没有了，我们还有什么
湖北省钟祥市实验中学 程 宏 亮
湖北省钟祥市职业高中 李    辉
你们总是以不屑一顾的眼神看待自己看不中意的学生，知道吗？他们也是有自尊的，自尊心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
——一个不中意的学生
和往常一样，晚上六点一刻，我照例走进教室，来回巡视几遍，就坐到那张空课桌前坐下，准备批阅课代表交来的常规训练册。这封用铅笔书写的短信撞入我的眼帘。我放下笔，扫视一下教室，寻思着会是哪位令老师不中意的学生写的。
是那位戴眼镜的小女生吗？此刻，正专心看书。分科时，她选择理科，没几天就转入我班。说我这人怎么好，着实让我感动好几天。进班后，才知道有些烫手，接二连三地惹下不少事来。
有天中午，我已回家，她的母亲来钟祥办事，接她出去吃饭买东西，来不及请假。返校时已经一点多了。宿管员不让进，她与宿管员大吵起来，被政教员撞见，批评教育一番，很不服气。政教员把情况告诉我。我很生气，但冷静一想，她之所以如此理直气壮，是不是藏着什么委屈。如果不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就批评她，是不负责任的。于是我打电话给她家，核实情况。
得到证实后，我找到她，说：“你能不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她一边抽泣，一边委屈地说：“我又没犯什么错，她凭什么嚷我！”我说：“我知道你感到挺委屈的。跟母亲一起出去，买点东西，吃顿饭，是人之常情。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能做得更细心点，处理好下面三件事，就十全十美了。第一，班主任不在，可向宿管员请假；第二，在封寝前赶回学校；第三，既然没做好前两点，就该向宿管员讲明情况，争取谅解。”慢慢地，她停止了啜泣，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望着我。我说：“事已至此，就不要后悔了，人吗，谁能无错呢？改了就好。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了结这件事。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会处理好的。”当天，她很诚恳地向政教员和宿管员道了歉，并自罚打扫清洁区一周。
我寻思，不会是她，那会是谁呢？是那位头发卷曲的男生吗？
与他第一次接触，是在分科前。前任班主任为追查晚就寝违纪学生，找他到办公室谈话。他态度不好，还时不时顶撞几句。我想，这个学生，个性特强。
分科后，没多久，他把课桌从别的班搬到我的教室，坐在最后。我略微有些不快：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进来了呢？没过几天，我又发现他擅自调换座位，就有些恼了，丢下一句话：“要么搬回原处，要么另谋高就。”迫于压力，他搬回了原处。再后来，各科老师反映他坐不住，不安神，影响前后的同学。我想，对这个学生，必须慎重对待了。
我向原班主任了解情况，得知这个学生曾经做过班长，有能力，有主见，希望得到赏识。可毛病也不少，管不住自己。我寻思，对待这样有个性的学生，不能简单粗暴，得讲究点策略。于是，我对他冷而不淡，加点小恩小惠。如果太冷淡了，容易激发逆反，伤害自尊；如果太迁就了，又容易使他自以为是。上课时，他坐不住，我会狠狠地瞪他一眼。但在生活上，又给他一点帮助。他先住在综合寝室，一时难以与同寝室的同学融洽，有些孤独。正好，有位同学转到理科班去了，我就把他调到本班寝室。查寝时，摸摸他的被褥，问他晚上睡觉冷不冷。有时，班上有什么事情，也特意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想，如果他有什么想法，早就会流露出来的。
在做班主任工作时，我努力把工作做细致，也曾有过成功的欣慰。在批阅学生练笔本时，我读到这样一段文字：
现在对我来说就像是度日如年，只有每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才感到开心，因为我可以回到家里感受家的温暖。平日里，面对成绩比我好的同学，我感到好自卑，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无助。
新生到校时间不长，生活在一个新的环境里，女孩子不习惯，有些恋家，这是很正常的，时间一长，相互熟悉了，就会好的。因而我并没有在意，只写了一些安慰的话。第二次批阅她的练笔本，她写到：
在初中时，我是班里一个不起眼的学生。我总是认为老师是不会在意我的，成绩好坏，对我来说也不那么重要，于是我自暴自弃，成绩越来越差……
这段话让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般说来，有两类学生很容易让老师接近他们：一是成绩好，人出众；二是成绩差，又调皮。这个女孩则是那种学习成绩平平，又不出众的学生，因而很容易被遗忘。其实，只要我们把脚步在他们身旁多停留一会，他们就会感到很满足。上晚自习前，我把她叫到办公室，对她说：“其实，我留意你很久了。我觉得你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文文静静的，学习也很认真。”她低着头，不敢看我。我说：“可我不知道你的痛苦，作为你的班主任，我很愧疚。对不起了。”听了这话，她流泪了。我打趣地说：“金豆豆金贵，可不要动不动就掉下来哟。”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抬头冲我一笑。我乐了：“我就喜欢这样。”接着，我们又谈了些学习上的话。我不放心，又让实习生找她聊了几次，帮她补习补习功课。再后来，她说：“现在，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我相信，只要我不懈努力，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成功的！”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转动着短信，我自嘲一笑。“自尊心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这几个字让我感到格外沉重。
我们总是在有意无意之间用一种挑剔的眼神审视学生，下意识地将他们区分为优等生、中等生和差等生。我们总会不经意地把赞许的目光投向那些令自己中意的学生身上，而把歧视与冷漠给了那些差等生；我们总会不自主地脚步停留在成绩好的学生身旁，弯下腰，关切地询问，而匆匆掠过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人心是杆称，我们每天处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中，些许的偏心，就会引起称杆的倾斜。善意仁爱的老师不是圣人，也会在不知不觉间伤害学生的自尊，而不妙的是自己还意识不到。我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
“天下本有事，庸人勿扰之。”细细想来，我得感谢这位同学才是。很多学生是因为倍受歧视，自尊得不到尊重，才厌恶学习而成为学习有困难的学生的。其实，他们对我们老师的要求并不高。
我站起身来，走上讲台，深情地对学生说：“同学们，我十分感谢这位同学，他提醒我要尊重每位学生，关爱每位学生。是啊，自尊心都没有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呢。我将把这句话抄录下来，贴在办公桌上，伴我走过三尺讲台！”

    我觉得老师和学生应该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