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一种有效的教育策略
成都高新一中 周鸿
翻看过去学生的来信。其中一张画着钢叉大字的卡片勾起了我的回忆。
那时，我刚踏上讲台。我的教师生涯开始了。我下定决心要把每一个学生都教育好，至少不能让他们荒废学业吧。我想象中的学生是又聪明又勤奋又守纪，象天使般可爱，象勇士般富有进取的斗志。
但半学期不到，我就伤心地发现：学生怎么会是这样呢：上课东张西望，作业拖拉赖抄，在教室里又吼又叫，在校园里追逐狂打，哪里有“天使”的影子？于是我开始寻找策略：该怎么才能教得他们象“天使”呢？至少把他们教“乖”。在一位慈祥的老教师的指点下，我在班上成立了“榜样小组”，找出班上学习好、纪律好的学生做榜样，让其他同学跟着学。我希望用“榜样”去感染、教育那些“危险人物”。可是，这样又过了半学期，我不但没看到榜样的作用，反而看到一些学生越走越远：这不，有科任老师告诉我，班上有个叫朱洋（化名）的同学，原来只是作业拖拉，现在发展到上课根本不听课了。那他上课干什么呢？我时刻准备着去逮他个“现行”，看个究竟。
上课了。我跟平时一样在巡视。第一趟走过教室，没动静。当我第二次从后窗往教室里探望时，朱洋有动作了。正当老师转过身写字时，他把一只手弯到背后衣服里，另一只手弯过脖子，在衣领里扯了扯，然后熟练地用一只手在耳朵两边按了按。等老师写完转过来，他摆着一幅很认真的样子，眼睛微微睁开，朝着老师。我看到他的腿快节奏地在晃动，脸上露出非常陶醉的表情，甚至头也微微地快速颤动。是时候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从后门窜进教室，冲上课的老师一使眼色，拽着朱洋就走。坐在前排的学生还不知道教室里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瞬呢。
来到办公室。我恨的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巴掌打他个落花流水。我拿眼角一瞟朱洋，这时的他还没反应过来，但已吓得是面色土灰，两腿打颤。也就在三五秒之内，我涌起一股力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手：看他那鲜嫩鲜嫩的脸，还有帅帅的鼻子和眼睛，怎么挨得了我气头上的一巴掌？就在我强按怒火之际，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情绪老练地镇定下来，使劲儿闭了闭嘴巴，把本来对视的目光转向窗外。
我在思考：是我先发制人，来一顿暴风骤雨呢，还是泡蘑菇？苏霍姆林斯基说，教育是爱的艺术，教育要和风细雨才能真正有效。对，先礼后兵！有了对策，我心里有底儿了，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让他靠近一点。
“你在课堂上干什么？” 我语速很快。
他“吃惊”地回答：“没呀，没干什么。”
我抓住他的话：“上课该听课，你什么都不干？没干什么？”
“嗯••••••在，我在听课。”他的确如其他老师所描述的，老练程度超过了他的年纪。
看来，还得由我来挑破。“你是在听课吗？”听这语气，他终于明白逃不过去了。开始沉默。
“把头发拨开。”还是我沉不住气。
接着，一幅黑色耳塞，一个银灰色的单放机放在了办公桌上。我愤怒地拔下耳塞，狂躁的摇滚一泄而出。我更是“怒不可遏”----不可遏还得遏呀！“说说，说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在铁的证据面前，他居然依然面不改色：“听音乐。”“音乐？你这是什么音乐？噪音！”这一次，他揪住了我的话把。
“咋是噪音？这就是现在最流行的音乐。”
“流行音乐？有什么用？能提高成绩吗？能增长知识吗？能让你成为人才吗？”我连珠炮地“轰击”。“难怪你越来越不思学习，脾气越来越坏，就这东西听得！这么狂躁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听这样的音乐，不变坏才怪。”我也不管自己的话有什么根据，有多武断，只管把找得到的话都拿出来训。
这小子可真不省油。等我吼够了歇下来时，他开始发言了，“周老师，听流行音乐的人就不好？就不能成才呀？”听他疑惑的口气，我还以为他要承认错误了呢。便梗着脖子回答：“当然。那些市井音乐，除了吵闹，有什么好的？你说，听听交响乐，圆舞曲，那些古典音乐，多高雅，人家外国那些科学家、艺术家，都是喜欢的这些，你以为是喜欢你听这东西？你们，这一代人都是，只听得来流行歌曲，将来还有谁会出息，搞点发明，搞点创造？就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搞得我们国家有创造性的人越来越少。”我得意地教训人，也管不了“科学性”了。“老师，你能听我说吗，你不要生气。”“说，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美国的科学家、艺术家多不多？”“多。”“我听的就是美国最流行的音乐。好多同学都知道，韩国的、日本的流行音乐也都很多，是不是这些国家就落后？就没人才？”
天哪，击中我的要害！怎么办？有道理吗？有。流行音乐究竟跟科学家艺术家，跟人才，跟创造发明是什么关系？听流行音乐就成不了才吗？是流行音乐影响我们现在创造发明少吗？听流行音乐会降低成绩吗？这一琢磨，还真不是那么回事。那此刻，眼下，该怎么办？辩解？赞同学生？面子哪儿放？正当我犹豫时，他又说话了：“周老师，我不该上课听音乐。但是，听音乐跟我学习成绩没关系。”一听这话，我来理由了：“即使流行音乐本身不会影响学习，那你也不该上课听。”其实人家不是承认了吗？纯粹多余的话。“我••••••以后还可以听吗，如果我保证上课不再听了？”好鬼的学生！“不，如果你学习成绩依然糟糕的话，那就说明流行音乐影响了你，我就不会让你听，随时会监督你，还让父母也监督你！先写保证，永不再听，写来视态度在班上处理！”上课铃响了，我打发他回教室。看到他拖着腿，怏怏地离开了办公室。
该处理他了。全班同学都在“等侯发落”。我拿着冷静下来写的“处理意见”：“在这里，我向朱洋同学道歉，我今天的话没有道理。听流行音乐与学习成绩、与成才没有反相关关系。流行音乐早起的美国，产生了那么多科学家艺术家，而且很多有发明创造的人也很喜欢流行音乐••••••”等我读完，班上一片安静。
两三天后，我收到了一张卡片，写着钢叉大字：“亲爱的周老师，我不该上课听音乐。相信我，一定会搞好学习！”
老师们都讲，朱洋怎么突然变样了，每天早早地到教室，上课端端正正，作业也不用催就交了。再后来的考试也证明了，他的成绩在飞跃。当然，我还是经常看到他走在路上、进厕所都带着耳塞，有的时候，他还把自己的新带子放到我办公桌上让我分享。
初中毕业了，他考上了职业中专学厨艺去了。今年教师节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学校卡拉OK比赛中得了个二等奖，班上的文化考试也是名列前矛，专业技术也比其他三十多个同学都强。他说，“老师，你那一次道歉，是没道理，输给我了。但在大家心中，你是赢了，至少你把我‘骗’上了学习的道路，我会一直证明下去，流行音乐不会让我不成才！”
想起这件事，想起朱洋的话，我深深地叹气：教育是什么？不就是让学生成才吗？怎样教育他们，让他们自觉地走上成才之路？老师被学生踩住“尾巴”怎么办？放下面子，认输，也是一种策略！只要能教育好学生，老师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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