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LIGN=left]不知道作为读者的你，是否和我一样，偶尔或者经常考虑，要放弃某一个学生。我能在这里敞开心扉的谈这些，或许只因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从教这么多年以来，“放弃他算了”“让他自生自灭吧”，诸如此类的想法每年都会有，这仿佛健康女人的例假一般必然而且准时。[/font][SIZE=3][/SIZE][/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就此可以说，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好老师应该是怎样的，对这种荣誉，我从未有个期待。[/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彭彭，是我对他的称呼，源自《狮子王》中那只非洲疣猪的名字——那只小猪就叫彭彭，和丁满是“好基友”，它们一起相伴，在影片里负责搞笑，帮助辛巴打败叔叔刀疤。是的，就是那只小疣猪的名字。[/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不过我们的彭彭应该没有看过《狮子王》，否则他应该对我这样的称呼表示反感吧。他也没有丁满那样的好基友，他始终独自上学，独自放学，在班里偏安一隅，坐在角落里，没什么朋友。我没见他笑过，也没见他不笑，他表情一直是木然的，目光也是呆滞的。[/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彭彭个子矮小，在带他的两年里，没见他长过个子，于情于理说，该安排他坐在第一桌，但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很差，比你想的还要差很多。也因为他一年四季很少换洗衣服，浑身臭味弥漫，让人无法呼吸。或者还因为他自己不喜欢被更多的关注吧——总之，当他主动申请要去最后一桌时，我很爽快的答应了。[/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他便经常坐在班级最后面的一隅，默默无闻，既不自得其乐，也不顾影自怜，其实自打他搬到后面去，我并没有再过多的注意过他。呃，说好听些，很少主动注意过他了。[/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没错，你到现在可以认为，我是在放弃彭彭了。[/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然而，班级中的每一个学生，注定都有自己的故事会发生、会经历。会有人充当配角或者跑跑龙套，在他们的故事中偶尔露上一面，说句台词——多年以后，彭彭未必会记得我这个死跑龙套的吧，我也很难想起自己当年在那段经历中扮演过什么角色。[/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那是以后的事了，我不关心，在此只提一些我曾参演过的细节，彭彭是主演的细节。[/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开学初，中途新接这个班，我和学生一起做大扫除，彭彭显得很兴奋，像个蟑螂似的在此处与彼处之间来回穿梭，要么抱着刚除下来的草，要么屁颠颠儿的给我们拿工具，总之很兴奋的样子，主动干着活儿，一脸的尘土，一脸的汗。同学见他的面容实在俏皮，便不再嫌恶他，这个对他说一句：“吃完药来的？”，那个轻踹他一脚，表示赞扬，我也看他跑的有趣，不自禁的夸他“辛苦”。他便顺杆爬，说了一句我至今难忘的话：“老师，我家有三轮车，要不我回家骑来吧，这样我们能干的更快！”[/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我及时遏制了他的得意忘形，不冷不热地说“不用了”。他便讪讪地样子，又像个蟑螂一般，飞快的跑开忙去了。[/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我的一个缺点是，是很少表扬学生，熟悉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个恶疾，并且毫不悔改。但这群新见到我的学生显然还不了解，他们本期望我在扫除之后表扬他们一番，我却没有。学生们的期待落了空，便都讪讪地的失落起来，彭彭却似乎并不在意，表情木然，目光呆滞，泥僧入定一般。我的无情与彭彭的面无表情，和其他学生的纠结、怨怒、失落或者愤懑之情，相映成趣。[/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偶然一天，我下班很晚了，见到彭彭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在我面前经过，问他，他说去接爸爸回家吃饭。我便懒得多问，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那样过去了。[/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另外一个细节是，某天早自习前，学校德育校长抓到我班几个坏小子在厕所里吸烟，批评教育了一顿转交给了我，我见他们已经没有了吸烟时的惬意，却是十分地惴惴不安，便厌烦地问：“你们谁带来的烟？”一个便说是彭彭买给他们的，其他几个也赶忙应和。我呵呵地重复道：“哦，彭彭啊？”，他们再次肯定地说是。我沉默了一阵，便让他们先去上课，并留下话说：中午在班里等我再处理吧。[/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我不管他们是否在等待我如何处理，也不管他们在这种等待中会有怎样的心情，懒得理会。只在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拦住彭彭，见他也是惴惴不安的样子，问他烟的来历，他承认了。再问哪儿来的钱，他要哭的样子看着我，我看出他不希望我多问，便放他去了。[/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转身回到班级，那几个待宰的羔羊果然还在等我的处理。[/font]我此时已经饿的心慌，不能做到沉心静气，只是掏出兜里的几十块钱，说：不管彭彭给你们买过几次烟，照价还给他去，不够的话，自己去凑，这事做的好，就绕过你们这次。又话里有话的说：以后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不要再你们身上出现，不要在我的班里出现，否则你们天天不会有好日子过。[/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我的一个缺点是，做事很少有耐心，尤其是在处理学生问题的时候，这让我无法像女人那样地爱学生，何况我也没想过如何去爱他们。同时，这种缺乏耐心的做事方法往往让学生捉摸不透是何用意，其实他们也不用琢磨，我本没有特别的深意去解释我的做法。有好事者追问过我，为什么不深究一些学生问题？我想了想说：那会让我不开心吧，让我不开心的教育或者教育方法，在学生感受来说，他们也会不开心——所以，何苦来呢？不如弃之不用。[/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还有一个细节，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彭彭找到我请假，[/font]说爸爸病重，需要每天下午三点钟送他去针灸。这是常事吧，我同意了，按照惯例每天给他开出门条，随他去了。也没考虑过要给他安排补课，他学习方面，补不回来的，不必多此一举。[/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连续两个来星期，彭彭都要下午三点来钟离校，其间我委托几个学生替我去探望一下，这也是惯例，找的就是那几个受过彭彭赠烟之谊的那几个。我要他们像个男人似的去，并要像个男人似的转达我的慰问。第二天，他们拿来一个大橙子，香喷喷的，说是彭彭爸爸让带回来的，本来是好几个，他们只带回来一个，意思一下。我点头说：这样做很男人了，然后一起分吃了这个橙子。[/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这事他们知道我不会在班里说，更不会表扬他们——他们对此已经开始习惯。不过，这之后，我听说又有几个学生看望过彭彭爸爸，这或许是好事，随他们吧。[/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彭彭爸爸过世后，他送葬回来，带着黑纱，一身干净衣服，让我印象很深，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干净，似乎也没有了以往经常会弥漫开来的臭气，我探过鼻子深深地闻了闻他，说：小家伙长大了，我也是在我爸爸去世之后发现自己长大的。他便点点头看着我，无话可说，或者也说不出什么似的，又坐到那一角去了。[/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那没有味道的味道，我记忆犹新，此生难忘，我称之为成长的味道。[/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写了这么多，该是尾声了。我想我在结尾处再做一个交代：彭彭学习很差，个子不高，于是体育加试也不行，中考基本无望，好在他有自知之明，报了一个三流的职业学校，居然考上了。[/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毕业师生聚会，学生们早早地在一个乡村饭馆等我，我本不爱参加这种活动，也很少参加。学生就欺负彭彭，要他骑着他家的小三轮车来接我，但我依旧没去。[/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学生们无奈于我的无情，迁就于我的随性，自己大吃大喝了一顿，据说，他们多数在席间不断地咒骂我，[/font][/font][/ALIGN][/P][P][ALIGN=left]声泪俱下。[/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我知道这都是真的，每届都如此。[/font][/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ALIGN=left] [/font][/ALIGN][/P][P][/font][/P][P] [/P][P][SIZE=9pt][SIZE=9pt][/SIZE][/SIZE][/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