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2002年5月，陈文海读了薛文莲同学发表在《作文周刊》上的一篇文章《人生》后，立即给她去了一封信。在这封信中，陈文海谈了自己读了这篇文章后的一些感想。一个多月后，陈文海收到了薛文莲同学的回信。
薛文莲同学在回信中说：
“我真没想到，我的这篇文章发表后会有人给我来信，我真的感到很意外，同时也感到很高兴。
“读了你的来信，我得知你是一个已有20多年教龄的老教师，我为自己的文章能得到一位老教师的肯定和赞美而感到莫大的荣幸和自豪！
“你在来信中说：‘读了你的文章，我为你感到高兴，因为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对人生的感悟和理解很深刻，对人生的态度也是积极的。’读了这段话，我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其实，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初中生，什么也不懂，如果没有语文老师的指导，我是决不可能写出《人生》这篇文章来的，我应该感谢我的语文老师。
“你的来信是对我的鞭策和鼓励，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寄予我的殷切期望，争取在人生道路上不断创造出辉煌，使自己的人生有价值有意义！”
薛文莲同学是四川乐山某中学的一名女生，陈文海给她写信，揭开了他和外校中学生进行书信交往的序幕，在以后的两年多时间里，陈文海不断地给全国各地的中学生写信，他的“拓展延伸”中学语文教学就是在这一过程中形成的。
一年以后，也就是2003年5月，陈文海写给薛文莲同学的这封信在《作文周刊》（初中版）上公开发表。在发表这封书信的同时，《作文周刊》（初中版）的编辑还在这封书信的前面加上了一则“编者按”：
“怀着喜悦的心情，我们编发了陈文海老师《致薛文莲同学的一封信》。这是一次有意的尝试，也是读刊、评刊引发的一次沟通。我们希望今后这样的沟通更多一些，让每一个关注《作文周刊》（初中版）的朋友们都来畅所欲言。快把您在读刊中的感动、启迪、意见、建议等写出来，和大家共同分享，共同交流，共同促进吧。”
在以后的几年里，《作文周刊》（教师版）上每年都有陈文海的文章，例如：散文《我从风雨中走来》《老师，老师》《心中的玫瑰》，论文《论拓展延伸型中学语文教育》《中学语文老师与自身的素质》《怎样在中学语文教学中实施素质教育》。
除了在《作文周刊》（教师版）上发表陈文海写的散文和论文，还在《作文周刊》（初中版）上发表了外校学生张琼同学的两篇散文《思考生命》和《回忆•感悟》，在《作文周刊》（中考版）上发表了本校学生赵丽同学的一篇散文《我所了解的一座桥》。这两个学生的指导老师都是陈文海。
对此，陈文海非常感激《作文周刊》的编辑们，永远不会忘记《作文周刊》的编辑们对他在事业上的理解和支持！
除了感谢《作文周刊》的编辑们，陈文海还要感谢中国少年作家班的老师们和“中国少年作家杯”全国征文大赛的评委们，因为如果没有他们的理解和支持，陈文海是很难在事业上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拓展延伸”中学语文教学的形成也有他们的一份*****劳！
陈文海正在办公室里读信，进来了几个学生。
“啊，这么多的信！”看着办公桌上的十几封来信，陈晨同学惊讶地大声嚷叫起来。“陈老师，这些来信都是写给你的吗？” 陈晨笑着问道。
“是啊！”陈文海笑着说道，“最近几年，我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千封来信！我都快要成为大名人了！”
李玲玉同学拿起办公桌上的十几封来信，边看信封边笑着对陈文海说：
“这些来信有的是外校老师来的，有的是外校学生来的，还有的是编辑部来的，你都见过他们吗？”
“我一个都没见过。”陈文海笑着说道，“他们都离我太远了！”
“如果有人给我写这么多信，我一定会高兴得晕过去的！”王丽珍同学笑着说道。
“怎么没人给我写信啊？”周艳同学笑着问道。
这几个学生刚走，杨晨进来了。
杨晨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十几封来信，笑着问道：
“这些来信都是写给你的吗？”
“……”陈文海笑着点了点头。“最近几年，给我写信的人太多了，我都没时间看！”陈文海笑着说道。
“我听说：最近几年，你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杨晨笑着问道，“一定赚了不少稿费吧？”
“哪儿有的事？”陈文海皱了一下眉头，“最近几年，我所有的稿费加起来才100多块！”
“不会吧？”
“你还不相信？”陈文海苦笑了一下，“真的，我不骗你！”
“可是，为什么王校长要对我们大家说：你已经赚了很多稿费？”
“就是那个王战勇吗？”
“对。”
“他就会瞎说！”陈文海生气地大声嚷道。
“他为什么要瞎说？”
“因为我现在的工资很低，他那么说，别人就不会同情我了！”
“我没听明白！”
“他那么说，别人就会以为我除了工资以外还有外快，还会同情我吗？”陈文海难受地说道，“其实，这几年我为了发表文章和出书花了不少钱，差不多都有好几千块了！”
“有人看到你几乎每天都要往打字社和邮局跑，有时甚至一天要跑好几趟，又看到每天都有你那么多的信，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认为你赚了很多稿费！”
“人们就爱看表面现象！”陈文海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表面现象是最能迷惑人的！就像我教书，有的人见学生闹事就说我不会组织教学，不会管理学生。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事物的本质！”陈文海边胡乱地翻着杂志边难受地倾诉道——
“在我们学校，我是被整得最狼狈的！我是学中文的，可是，我只教了5年中学语文！由于学生闹事，学校领导让我该教中学历史，后来又让我改教小学历史和社会，现在，什么课都不让我教了！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我教不了中学语文呢！
“我们学校换了多少任领导，可是，没有一任能真正理解我内心痛苦的，只会贬低训斥我，使我在痛苦中越陷越深！最糟糕的是现任学校领导，他们不但不让我教语文，还把我的工资压得低低的，没完没了地扣我的钱，使我在精神和物质上忍受双重痛苦！你再看看我的办公条件，办公室里既没有空调，又没有电脑！现在哪个办公室没有空调和电脑？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吗？
“最叫人难以忍受的是：学校领导不厌其烦地找我谈话，要我……”说到这里，陈文海连忙打住，“算了，我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你好像有满肚子的苦水没处倒！”
“是这样的！”
“你应该再找一个！”杨晨的语气里充满了同情，“你一个人过怎么行啊？”
“难道是我不想找吗？”陈文海越说越难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找啊？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给一个倒霉蛋和窝囊废？”
“你不应该这么自己糟蹋自己！”杨晨笑着说道，“其实，你还是挺有才的！”
“什么狗屁才？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你应该多跟别人沟通交流！”杨晨认真地说道，“你不要总是把什么都闷在心里，应该经常把你肚子里的苦水在你朋友面前倒倒。这样也许可以减轻你的压力、烦恼和痛苦。”
“我还说得少吗？有的人都已经开始烦我了！”陈文海放下手里的杂志，用凄惨的声调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有的人不但不同情我，还说我是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说心里话，我还真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成为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
“怎么会？”
“当然喽，我是决不可能成为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的！”陈文海笑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道，“在这一点上，我是很自信的！为什么？因为产生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的那个社会已经离我们一去不复返了！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如今，我又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怎么可能变成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呢？说我是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的人不是出于无知就是对我的恶毒攻击！”陈文海笑着反问道，“你说，我像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吗？有我这样的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吗？”
杨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别笑！”陈文海继续认真地说道，“最近几年，我在人生道路上奋力开拓、顽强拼搏，终于在事业上取得了辉煌的成果，有哪一点像祥林嫂、孔乙己和阿Q？”
“你别当真，别人是在和你开玩笑！”
“但愿这是开玩笑！”陈文海认真地说道，“不过，这种玩笑最好不要瞎开！为什么？因为它涉及到一个人的尊严！如果一个人活着没有尊严，那他活着还有意义吗？”
杨晨回到小学数学老师办公室，笑着对张红说：
“陈文海的嘴巴好能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张红笑着说道，“他当了那么多年老师，嘴巴早就练出来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业余作家！”
“其实，单凭陈文海的口才，就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中学语文老师！”杨晨笑着说道，“不让他教语文，真是白瞎了！”
“你这话应该去跟王战勇说！”
“我算老几呀？”杨晨笑着反问道，“我一个小女子，他能听我的吗？”
“你说得倒也是。”张红收敛笑容，“事实已经充分证明：王战勇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他把陈文海给害苦了！”
“那有什么办法？”
“遇到这样的校长，陈文海只好自认倒霉？”
正说到这里，李海霞来了。
“你来干什么？”杨晨笑着对李海霞说，“你不在语文老师办公室备你的英语课，而是乱窜办公室，当心被校长逮住了扣你的钱！”
“他愿意扣就扣呗，我才不在乎那几个钱呢！”
“你还是有钱！”
“我有狗屁的钱？”李海霞笑着说道，“本小姐穷得连化妆品都快要买比起了！照这样下去，我早晚得变成一个黄脸婆！”
杨晨走后不久，罗有为来了。
“你看，我今天又收到这么多的来信！”陈文海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大摞书信。
“这么多的来信你都回吗？”
“不是。”陈文海笑着说道，“我不但不回，有的信我甚至连看都不看！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你最近还是很忙吗？”
“我一直很忙！”陈文海边翻杂志边说道，“我都觉得每天时间不够用！”
“刚才，我经过小学数学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听到有的老师正在议论你。”罗有为笑着问道，“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老师是不是叫杨晨？”
“对啊！”陈文海笑着说道，“刚才，她到我这儿来了，我跟她说了好多话！她性格挺活泼的，我就喜欢这种性格的女孩！”
过了一会儿，罗有为边翻杂志边问陈文海：
“你和杨莉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陈文海放下手里的杂志，两眼盯着罗有为，“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没有。”罗有为笑着回答道。
“你别骗我了，一定是又有人在背后议论我和杨莉！”
“你是不是在办公室里对她说过‘我爱你’？”
“那是我用开玩笑的口气对她说这句话的！”陈文海笑着问道，“怎么啦？”
“你是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的吗？”
“是啊！”陈文海严肃地说道，“如果不是开玩笑，我才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说：‘我爱你’！”
“你到底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
“这叫我怎么说呢？”陈文海依然严肃地说道，“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和任何女孩谈情说爱，即使爱上谁了，也不轻易地表露出来！我所处的环境太险恶，根本不允许我大胆地去爱某一个女孩！20多年的那场爱情悲剧难道还不深刻吗？”
“你是指你和张雪梅之间的那场爱情悲剧吗？”
“对！”陈文海的神情变得极其严峻起来，“这场爱情悲剧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直到现在，还有人说三道四，似乎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无赖、疯子和流氓！我真怕自己会带着这样的烙印进入坟墓！”
“没有这么严重吧？”
“当然有这么严重了！”陈文海认真地说道，“一旦对人产生了某种偏见，是很难改变的，20多年来我在人生道路上的坎坷经历难道还不能充分证明这一点吗？”陈文海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他连着反问道，“唐娇娥是怎么伤害我的？白雪儿又是怎么跟我离的婚？还有我们学校的桑兰和赵琳又是怎么糟蹋我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一点。”
“那也是一鳞半爪！”
“你应该想开点！”
“我已经够想得开得了，如果换了别人，早就自杀好几回了！”陈文海自嘲道，“我现在完全是厚着脸皮活着！”接着又笑着说道，“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阿Q的‘精神胜利法’起了一定的作用！”
“人活着有时候还真得需要一点阿Q的‘精神胜利法’！”
杨莉正坐在电脑前进行网上阅读，陈英走到她身边笑着说道：
“我想到图书室去借几本书，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
“我怕见陈文海，我抵御不了他的那种眼神！”杨莉边移动着鼠标边说道，“他的眼睛很厉害，似乎能把你的五脏六腑都看透！”
“他的眼睛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有那么厉害了！”杨莉忍不住反问道，“难道你还没领教过吗？”接着又笑着说道，“别看他战勇表面上总是那么气势汹汹的，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挺怕陈文海的！”
“冯一民怕陈文海吗？”
“我看也挺怕他的！”杨莉认真地说道，“幸亏我们学校只有一个陈文海，如果再多几个陈文海，我们学校恐怕早就完蛋了！”
“陈文海就是身体不好，否则，他早就是中学一级教师了！”
“何止是中学一级教师？就凭陈文海的水平和能力，如果在重点中学，也许他现在已经是中学语文特级教师了！”
正说到这里，桑兰来了。
“你们俩又在吹捧陈文海！”桑兰撇了撇嘴，“他陈文海有什么本事？连小学副科都教不好，连学生都管不住！”
“不能这么说吧，现在的学生就是不好管！”陈英笑着反问道，“在你的课堂上不是也有学生捣乱吗？”
“那我也没像陈文海那样气得把讲桌都捶破了！”
“那是由于学生闹得太凶了！”杨莉笑着说道，“陈文海跟我们班的学生关系挺融洽的！”
“这样的话你敢在校长面前说吗？”
“当然不敢了！”
等桑兰走后，陈英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不敢在校长面前说实话？”
“这你还不明白？”杨莉皱着眉头说道，“他本来就反对我和陈文海好，如果我在面前说实话，他不整死我才怪呢！”
“唉——”陈英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