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季节
张继英
生命走到青春时节，便是到了最灿烂的花季。花开的季节，校园里的玫瑰悄然萌芽，纤弱但却同样美丽。
当小琪告诉我他喜欢上邻班的女孩时，正闷闷不乐地倚在走廊的窗前。我轻轻地问他：“怎么了？那么不高兴？”小琪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说：“不像没什么事儿。你是个不会掩饰的男孩子，有什么都会在脸上显露出来的。有什么烦心的事，能和我说说吗？说出来会觉得好一些，也许我还能给你些意见。”小琪想了一会，开始告诉我发生的事情。
在选修课上，小琪认识了邻班的一个女孩儿，坐在他的斜对面，美丽文静，留给小琪很好的印象。一次，小琪对身边的同伴说，不知道这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同伴不经小琪的同意，写了张纸条给女孩儿，上面写着：“小琪挺喜欢你的，想知道你的名字”。纸条给女孩儿的同桌看见了，很起劲的将写好女孩儿名字的纸条传了回来。打那以后，年级里便盛传小琪喜欢某某的“故事”。只要小琪一路过邻班，便会有人大声喊女孩的名字，弄得十分尴尬。
我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小琪说完，我问他：“那你对女孩是什么感觉呢？”
“我挺喜欢她的。”小琪很不好意思。
我又问：“你喜欢她什么？”
小琪想了想：“她挺文静的，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疯疯癫癫，反正看上去很舒服。”
“嗯，我也挺喜欢这样的女孩子。还有其他的吗？她为人怎么样？待人友好吗？做事认真吗？她能和你合得来吗？”
小琪犹豫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没和她说过话，只知道她的名字。”
小琪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喜欢似乎有些“无根无据”。我轻轻地说：“人和人之间真是非常有意思，有的人就是看着不顺眼，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觉得面善，看着很舒服。我觉得你是很欣赏这个女孩子，欣赏她的一种外在的气质，这并没有什么过分之处。只不过还谈不上什么别的感情，因为你还一点不了解她，对吗？欣赏一个人是很正常的，我就欣赏很多人，XX的大度，XX的漂亮，XX打篮球的英姿，我都喜欢。再深一层的感情就不一样了，品行气质，为人处事，脾气性格，甚至兴趣爱好，都包含在里面，而且不仅仅是欣赏，还会有包容、爱护、对未来的责任感等等许多成分，这可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相处了解才会产生的。你说对不对？所以不用为大家的玩笑话不开心。这个年龄正是很敏感的时候，大家都会特别关注，但只要我们自己心怀坦荡，大大方方，别人反而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同学这么乱说，我会不会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呢？”小琪不希望自己的形象被破坏。
我很认真地对小琪说：“人正不怕影子斜啊，你大大方方，碰到了就打个招呼，不逃避不轻浮，女孩子会看在眼里，她会有判断能力，会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琪的脸上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小琪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父母离异，他与妈妈、外婆、姨妈、表姐同住在石库门老房子里，房子很小，小琪睡在搭出来的小阁楼上。妈妈、外婆是麻将迷，除了一日三餐和催促他快做功课外，几乎与他没有别的交流。这样一个生活在畸形家庭里的孩子，特别渴望关爱和感情的交流。同龄人的理解、异性的友情，对于花季少年来说充满着吸引力，对于小琪这样的孩子来说更是弥足珍贵，只是他们有时无法分清感情的不同层次和含义，但我们无法扼杀，更不应该扼杀。与此同时，我也很清楚，花季年龄对异性友情的渴望也不是一两次的聊天谈心便能够导向正确方向的，少年对感情的认识是模糊朦胧的。我决定经常与小琪聊聊，能陪他走过这一段感情的经历。
果然，过了一阵子，小琪很高兴地告诉我，他和女孩子开始聊天了，选修课的课间，他们会很随意地聊聊，有时讨论讨论题目，有时会聊得很多。
我问小琪，通过聊天对女孩子有没有进一步的了解，小琪想了想说：“她很温和，学习很认真，还有，她和我一样，爸爸妈妈离婚了，是和妈妈一起住的，妈妈对她期望很高。”从小琪的语气神态中，我感受到了他对女孩子强烈的好感。
在此之前，我特地找了个借口向邻班的老师了解了女孩子的大概情况，并留心关注了一下女孩子的举止行为。我希望能给小琪以真诚公正的建议和引导，也希望能让小琪感受到我对他的重视，更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使我的引导更能被接受。听完小琪的描述，我微笑着说：“嗯，我看过她了。”
小琪很诧异，旋即很期待地问我：“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说：“我觉得她挺文静的，待人也挺和善的，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听说她的学习很认真，而且成绩特别好。你们两个共同语言多吗？”
“我们的想法挺一致的，特别是家里的事，有很多时候，她碰到的情况和我一样。”
我抓住这点，转变了话题的中心说：“看来她和你一样。根据家里目前的状况，你自己对今后的发展有什么打算吗？”
小琪毫不犹豫地说：“我想自力更生。”
“是啊，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希望的。我想，这自立的第一步就是明年的高考了，你觉得呢？”
小琪点了点头：“我想考上本科并住读，毕业以后找份工作搬出去住。”
“对，现在也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改变目前不如意的生活状态。顺利过好高考这一关，以后的路会平坦一些。我想，女孩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的，她也想独立。她也想考本科。”
“不过现在看起来，你的学习碰到了不小的困难噢，有信心吗？”小琪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差，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能不能考上大专院校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只有拼了。”小琪很坚定。
“你是个很聪明的男孩子，只是长期以来没有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而且毅力不够。现在是高二的期末，只要现在就开始坚持努力，就一定能达到目标。”
趁着这个话题，我和小琪一起制定了分阶段的学习目标和可行的具体计划。
制定完计划，我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我觉得，对于女孩子来说，她现在面对的也是这个问题，通过努力来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她的成绩比较好，学习习惯也非常不错，我倒是挺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你们的共同语言比较多，又有共同的目标，可以互相鼓励，还能互相帮助。马上就要进入高三了，时间很宝贵，你们可是一点也经不起耽搁的，如果因为精力不集中而最后落马，达不到你们的目标，那时的后悔会连友情都破碎的。特别是你，现在和女孩子之间的差距已经很大了，如果一直没有改观，我很担心你将来的高考，可能只有专科的希望了，这样一来不单你自己的愿望达不到，你和女孩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我想，你也更不愿看到女孩子失败，对吗？互相打打气，憋足劲一起冲过最后一关，那时候便是海阔天空了。”
小琪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若有所思。这次的谈话，我只字未提“喜欢”二字，在我的话语中不断暗示两人之间仅仅是也应该仅仅是友情，而学生阶段的感情应该是相互帮助相互促进，使双方向更好的方向发展。我希望通过交谈，小琪能够更清楚地认识到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每个年龄段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相同的经历，相同的心情，使两个孩子真的成了好朋友。他们互相借笔记、讨论题目、聊聊苦恼与快乐，相处得非常融洽。小琪仍然非常喜欢该女孩。我经常找机会与小琪聊聊，问问两人之间相处得如何，学习计划执行的情况怎样，学习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什么忙，不断提醒他们想要达到的目标。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告诉小琪，异性之间的交往一定要把握好度，过于亲密的接触、单独的约会都是不太合适的。因为这个年龄自我控制的能力有限，过度的亲密会让友情变味，这么一来会加入很多复杂的情感，也许可以得到很多快乐，但会失去很多原本可以投入学习的时间和精力，也就谈不上什么目标的达成了，是得不偿失的。
通过不断地提醒和学习计划的有效施行，小琪与女孩始终没有跨越那条感情的“界线”。小琪曾将自己的感情告诉了女孩子，但他们约定，等到两个人都考上了大学“一本”，再谈感情。我很高兴两个孩子能够理智的对待这份真挚可贵的感情。小琪的学习也有了明显的起色。
转眼，高考终于尘埃落定。女孩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小琪也拿到了本科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但没上大学“一本”分数线。所有的人都为小琪高兴，因为他超出大家的预料。可我知道，小琪心里一定有个角落在叹息。
8月底，小琪来找我了，只见他神情黯然。我泡了杯茶给他，轻轻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过了好长一会，小琪告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知道自己没能达到约好的目标，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女孩一个问题：“如果我考上了大学‘一本’，我们会在一起吗？”女孩说：“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听到这个回答，小琪一下子愣住了，很长时间里，他将两人的约定当成自己努力学习的动力，他以为两个人不能发展感情是因为没有完成约定，没想到女孩子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他觉得自己的感情被欺骗了。说着说着，小琪伤心地哭了。
我默默地将纸巾递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时候，小琪需要的是发泄心中的难受与伤心。等他逐渐平静下来，我说：“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如果换作我，我也会感到难过的。俗话说，旁观者清。听听我这个旁观者的想法好吗？”小琪点点头。我告诉他，首先，平心静气的想想，你应该感谢女孩子。其实，身边的人都很为你能不能考上大学而担心，拿到这张通知书，有多少人为你又诧异又高兴，大家都没想到这一年你会那么努力，并会有这样惊人的成效。你想一想，如果没有女孩子的鼓励，你能坚持下来吗？如果没有这个动力，你能最终成功吗？别忘了，你一直都想通过努力考上本科，来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啊，现在你做到了第一步，是她帮助你做到的。其次，女孩是善良真诚的，她一定很看重你们之间的友情，她不想伤害你，又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会与你作出这样的约定。这一年你们相处得不愉快吗？你没能拥有一份恋情，但你得到了珍贵的友情。其实你们现在这个年龄，正是处在多变的时期，人生观念并没有成熟，更没有定型。我的身边曾经有过多少对同学，都是高中或大学就开始恋爱的，但却没有一对是成功的。因为，每个人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事物的增多了，而改变了想法。不成熟的感情不开始就不会有更深的伤害，反倒是件好事。以后你会碰到更多的女孩子，你的想法也会发生变化。就让这一段真诚的感情成为自己美好的回忆，这也是自己的一笔青春财富。另外，我认为，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要让她（他）快乐，是希望对方过得越来越好，而不是索取。
小琪认真思考着我的一番话，我微笑着对他说：“感情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明白的，没关系，自己好好想一想，想想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但有一点，不要让怨恨破坏了美好的生活。”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新学期开学一个月后，小琪和同学们一起回学校来看望我，一群热情洋溢的新大学生们围在我的身边，兴奋地讲述着大学里林林种种的见闻：老师、同学、宿舍、课堂……小琪的脸上已丝毫不见阴霭，阳光般的笑容向我述说着大学生活的美好。我相信，他已经走出了曾经的感情波折。不远的将来，那支真正属于他的玫瑰必将为他而盛开。
点评：
面对成长中学生困惑的处理，有一条原则很重要，那就是班主任要无条件接纳对方，不管学生怎么样，都是可以理解的，都是成长中的“一种情况”。老师只要怀有这样的态度，就比较容易“同感”学生，就容易达到案例作者所描绘的那么一种相当美的境界，去触动孩子心中那么一根独特的隐秘的“琴弦”，以致于老师能够与学生在声气上形成“共鸣”，更有效地引导、帮助学生。
这个案例讨论的是学生青春恋情问题。面对此类问题，老师把握得非常出色！老师清楚地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发生或不发生爱慕异性的事情都属于正常的现象。没有什么早不早的问题。中学时代，男女生之间朦胧的情感等长大后想起来可能是最真纯、最美好的回忆。只不过中学生们处于一个尴尬的时期――生理已经成熟，心理还很幼稚。中学生的“恋情”，毕竟是心理不成熟的情感表现，这种“恋情”总是处于连自己都难以把握的变化之中，他（她）们只是对异性感兴趣。如果情感问题处理不好，对情绪、行为冲击过大，势必影响今后的前途和幸福，也可能会成为记忆中的创伤。面对孩子敏感而稚嫩的心理，需要老师用一颗敏感的心去聆听和调试，与孩子的那根独特的琴弦对准音调。当老师与学生的心灵产生了共鸣，爱情教育的目的就会在这样的过程中得以实现。
本案例中教师引导的精彩之处在于，老师不是教学生回避恋爱，也不是教学生怎么样谈情说爱，而是平静地引导学生去正面面对这份人生很自然的感情，根基在于“怎么做人”！另外，在陪伴学生一起思考面前的困扰时，老师用的不是我们媒体或“学习资料”里常常喜欢用的大字眼，而是很具体地引导学生去试着思考一下他们不得不思考，不得不去作选择的其它具体的人生内容，如学业压力，高考需要等等。通过思考让学生懂得如何在做人的过程中去拥有人世间这份美好的感情，去获得幸福的人生，引导他去思考爱情这样一个严肃的情感课题，区分感情的层次。在整个过程中，老师试着把解决问题的权利还给了小琪自己，但又让他能够时刻感受到老师的关注和爱护
（蒋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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