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搬进“陋室”之后

                                李 迪

    我们班搬进“陋室”其实不是学校领导的初衷，同学们当然也不乐意搬。但新学期新生太多，每个班级都超过了五十人，所有的教室都占满了，还是不够。于是学校决定让不满四十人的二年级班级，从宽敞明亮的大教室搬进办公楼上课。

    我们班只有三十七人，自然在搬家之列。

    办公楼是个新楼，但和原先的教室相比，作为我们班教室的那间房子既没有多媒体设施，又没有空调，三面是墙壁，一面留窗户，房间小了许多，天花板也低了些。经过我对学生摆事实、讲道理、口若悬河、一番说教，“搬家”进展得还算顺利。但搬家后的教室里明显弥漫着一种郁闷气息，同学们上课、复习均无精打采。

    搬完“家”的第二天，我走进教室，看见黑板上写着一首打油诗：走进一间房，三面都是墙。对面办公室，窗外是厂房。

    同学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能说些什么？这首诗所言极是！我无话可说！我一边把黑板擦干净，一边思索着如何使学生爱上新“家”。

    接下来的礼拜天我没有休息，带着班长将教室重新布置了一番。因为我们班学的是幼教专业，布置起来便得心应手。

    星期一，同学们走进教室，迎面看到八个大字：“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对面墙壁上用小小的千纸鹤对成一个大扇子，中间写着：“腹有诗书气自华”。后面墙壁上用红色皱纹纸叠成小红花，粘成两颗红心，再用五线谱弯弯曲曲连起来，下边写着：“讲一个爱的故事，架一座心的桥梁”，供师生间沟通。正面黑板上方用牛皮纸剪成一个笛子，笛子里吹出来几个音符，飘向四个大字——爱的故事，表示爱是我们班生活的主旋律，我们每天都在演绎着一个个爱的故事。最妙的是天花板上零星粘了几颗用银色包装纸剪成的星星，从视觉上让人感到教室高了很多。

    学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精致、温馨的书房式教室。我不失时机地指着天花板上的星星解释寓意：“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如果你做不成月亮，就做一颗闪亮的星星吧！星星也有自己的欢乐和光彩。你不必样样领先、事事成功，只要你能健康快乐地成长，我和你的父母就会无比欣慰。” 同学们忍不住鼓掌喝彩起来。我接着动情地说；“在宽敞明亮的大教室里，我们班是一个团结向上的集体；在狭窄的陋室里，我们班依然是一个欢乐大家园。大家说是吗？”教室里群情激昂，同学们异口同声说：“是——”。我接着说：“只要自己心中有江上清风，山中明月，无论在什么环境里学习生活，都是‘风景这边独好’……”

    搬家时我们班没有像有的班级一样大吵大闹，但我知道她们心里，其实还窝着气，否则，绝不会在黑板上写下打油诗。这一肚子气，总得发泄出来才好啊！于是，我趁机说：“我们今天晚上开一个联欢晚会，怎么样？也不用理由，就是想乐一乐。”同学们更加兴奋，但立即有人提出：“这么小的教室，怎么开晚会啊？”我说：“教室虽小，校园却大。校园里的清风明月、鲜花草坪都属于我们，我们就到校园里开‘月光晚会’，怎么样？”……
    那一天，我们玩得很开心，专管学生纪律的政教主任也参加了晚会。晚会中一阵阵欢歌笑语引来外班同学的无比羡慕，同时也加强了我们班同学的凝聚力、自豪感。

    同学们接受了新家，但新家的不方便依然存在，例如没有讲台、黑板不固定，教室太拥挤等，常常影响她们上课的情绪。晚会三天后，有同学问：“老师，我们要在这间陋室里呆多长时间啊？”我难以正面回答，除了告诉她们“山不过来，你就过去”的道理，还讲了一个《土拔鼠的故事》：

    有三只猎狗在追一只土拔鼠，土拔鼠突然钻进了一个树洞。这只树洞只有一个出口，几秒钟后，从树洞里跳出了一只兔子。兔子飞快地向前跑，后来爬上了一棵大树。在树枝上，兔子仓皇间没有站稳，摔了下来，砸晕了正仰头看的三只猎狗，最后，兔子终于脱离了危险。

    然后，我问：“这个故事有什么问题吗？”学生纷纷回答：“兔子不会爬树。”“一只兔子不可能同时砸死三只猎狗。”我接着问：“还有吗？”他们再也找不到问题了，我说：“可是，土拔鼠哪儿去了？猎狗最先追逐的是土拔鼠，我们最先担心的也是土拔鼠啊！同学们，我们在追求目标的过程中，常常会被一些并不重要的细枝末节和毫无意义的杂事分散精力，从而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走到岔路上。就像我们这次搬教室一样，我们来学校的目的是学习、成长，万不可因为改变了环境，就忘记了自己来上学的目的，一味地忧愁、烦恼、怨天尤人。”同学们本来就已经接受了搬家这个现实，听我一说，都会心地笑了。

    后来，再有人对教室的狭窄、不方便表示不满时，总有同学笑问：“你的土拔鼠哪儿去了？”
    两个星期后，我们班就恢复了原先团结拼搏、奋发向上的学风。

                                李 迪
                            2004年9月30日

（注：这篇文章已经在《河南教育》2005年第4期发表。）

万老师，您正在为学生座位问题发愁，不知道这个案例对你是否有用。

我们班昨天也发生了一些事，我马上写出来给你看

2005年12月23日             晴
   今天是冬至，学生情绪却极郁闷。原因有两个：一、昨天全校选元旦节目，我们班两个现代舞均未选上；二、美术课要买彩纸，课代表亚铃收了钱，大冷天的辛辛苦苦到文具店去批发（批发价很便宜）。晚上发纸的时候却有个别同学对彩纸挑三拣四，亚铃先是作难，继而生气，在教室里吵闹不休，委屈得只想掉眼泪。

    其实，每个同学心里都有一竿秤，谁是谁非大家心里明明白白。今天我虽有耳闻，但无论亚铃还是和她闹别扭的同学都不愿提起，我也就装做不知道。看同学们闷闷地提不起精神，也无心学习，就建议晚上召开冬至晚会。

    姑娘们立即激动起来。

    晚自习教室里已经布置得十分华丽：将雪白的包装泡末撕碎，用方便胶粘在玻璃上，竟十分好看；电棒上缠着各色皱纹纸，教室四处都挂着气球，讲桌上还放着一包瓜子、一包糖果。我一看糖果，就发现了问题：糖果有的是软糖，有的是硬糖。女孩子心眼小，一会儿发糖果说不定又要闹矛盾。于是在晚会前，我首先和学生一起回忆了一个以前就讲过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禅师在院子里养了许多花草，每天都精心伺弄。这一天，他要外出一段时间，交代徒弟说：“我走后，一定要照料好这些花草！”

    禅师走后，徒弟照料花草果然十分尽心，但有一天夜里刮大风、下大雨，徒弟忘了把花盆搬进屋里，第二天开门一看，遍地花草一片狼籍。徒弟吓坏了。但是，师父回来听了徒弟的汇报，却没有生气。徒弟问师父为什么不生气，师父说：“我不是为了生气而养花的。”
……

    和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将故事讲完，我拍着糖果笑道：“今天咱们买的糖果有软有硬，可能发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的同学喜欢吃软糖，却发了硬糖；有的同学喜欢吃硬糖，却拿到了软糖。无论哪种情况发生，希望大家都提醒一下自己，我不是为了生气而吃糖的。”

    同学们七嘴八舌说“不会”。我满意地点着头，笑道：“真的不会吗？有时候班干为我们买东西，其实是很辛苦的，发的时候不合意了，大家不要多计较，好吗？”学生大声回答“好”！

    晚会正式开始.

    窗外寒风刺骨，教室里却因开着空调而温暖如春。一开始气氛不够热烈，我便和学生一样脱下冬装、只穿着毛衣、机机灵灵地跑前跑后，给歌唱的学生送气球、送围巾（当哈达用的）、甚至鸡毛掸子，还装模做样和她们拥抱，学生笑得前仰后合，气氛马上调动起来，你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学生之间曾有过矛盾，一个个都是眉开眼笑，特别是有两个寝室合唱《小兵张嘎》主题曲时，有的同学拿着笤帚、拖把伴舞，同学们笑声震天响。我一转身看见倍倍有些落寞，和班里气氛不和谐，知道她是因为昨天对彩纸挑三拣四，今天听了我的故事有些愧疚（女孩子多么敏感啊！）的缘故，便机灵一动，一边弯腰，一边笑道：“不得了，我笑得要抽筋了！”一转身滚到倍倍的怀里，倍倍马上和我笑成了一团。

    下一个节目开始的时候，倍倍已经举着垃圾斗在伴舞了。

    其实，我哪里会笑得站不住脚？不过是安慰倍倍，告诉她老师依然喜欢她罢了。

    所以，当班级学生不太团结，情绪压抑时，晚会是最好的调节方式。在欢歌笑语中，任何矛盾、压力都会灰飞烟灭。同时，我们一定要在矛盾产生前就给学生讲一些道理，掀起他们向上、向善的心，这样工作做起来也许会容易些。

谢谢大家的鼓励，希望以后多指点！

                               同   桌

                                 李迪

    “咣——”的一声，车门关了。上来一位近三十岁的男子，将手中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随便向座位下一塞，坐到了我身旁。

    这是一个当地人。我暗自判断，同时将眼光投向窗外。

    窗外是重重叠叠的大山，一座连一座，茂密的灌木丛和松柏亲密地挤在一起，藏得下千军万马。半新的客车沿着新修的公路，一圈一圈地向山顶盘旋，然后再从另一个山顶一圈圈盘旋而下。这就是当地有名的“十八盘”，山里有方圆几十里的平川，叫“盘上”；山外是县城和县城周围的平原，称“盘下”。

    我的故乡在山里，在盘上。我坐在回乡的客车里思绪万千，耳听亲切的方言，却不愿和任何人交谈。

    然而，刚上车的乘客却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几次欲言又止。我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发笑：“一大老爷们，如此犹豫不决，至于吗？”

    我再一次将心思放在窗外急匆匆向我扑来、又迅速向后退去的白杨树上。

    “你……你是风灵儿吧！我们是初中的同学，还坐过同桌！”身边的乘客终于说话了，我简直被吓了一跳。再一细看，不错，我们的确坐过同桌，我想起来了……

    一阵寒暄后，我的思绪飘向十多年前……

    十多年前我在母校小有名气。母校坐落在太行山腹地。当时学校组织的所有竞赛，包括物理、数学、作文、朗诵、演讲、歌咏赛等等，我只要参加，都能得冠军，因此称得上出类拔萃。更令老师们满意的是：我虽然是一个女孩，但从来不象其他山里娃一样扭扭捏捏，待人接物总是落落大方，自认为颇有“大将风度”，老师、同学也认为我很有胆识。而我的同桌却和我相反，他虽然是男生，却白白净净、清秀腼腆，说话时吞吞吐吐，还特爱脸红，成绩也一般。

    说实话，我在心里是看不起他的，我们很少说话。

    即将毕业的一个下午，老师在讲台上提问我们政治题。我一边大声回答，一边剪指甲。那“啪啪”的指甲剪声音清脆悦耳，和同学们的答题声混在一起，错落有致。然而老师生气了，接连向我们这一边使了好几个眼色，糟糕的是：一心可以二用，却不能三用。我专心致志地干着剪指甲和答题这两件事，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师的不满。老师忍无可忍，黑着脸走到同桌面前伸出了手：

    “拿来！”

    同桌莫名其妙：“什么？”

    “还敢装蒜，指甲剪！”老师勃然大怒，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没有！”同桌委屈地说，向我投去埋怨地一瞥。我吓坏了，从来没有老师对我发过脾气。我满脸通红，紧紧攥着指甲剪，乞求地看着他。

    老师亲耳听到我在积极抢答问题，没想到我会一心二用，于是对同桌怒吼：“不是你还有谁？还有谁？”

    同桌不再答腔。老师更加恼怒，将同桌赶出了教室……

    这就是颇有胆识的我，这就是很有“大将风度”的我……从同桌走出教室那一刻起，我就悔恨交加，我没想到自己原来那么懦弱，为什么当时不敢站起来承认呢？为什么自己做的事要让别人承担责任呢？我一遍遍责骂着自己，直到第二天将一切告诉政治老师，并向他真诚道歉，心中才略微平静。

    政治老师对我还像以前一样和蔼可亲，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转眼间毕业考试结束，平时表现较好、升学有望的同学被学校通知继续到校复习，迎接中招考试；没有得到通知的同学就永远告别了学生时代。

    同桌没有得到通知。

    后来才听说，以他的表现和成绩，应该回来和我们一起复习的，本来通知的名单里也有他，但政治老师极力反对，他的名字被删除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懦弱、虚荣导致了同桌多大的损失！倘若当时我敢站出来，同桌和政治老师的关系也不至于闹这么僵。而且，以我优异的成绩和平时各科老师对我的宠爱，就是当场被揪出来，也不会不让我参加中招考试。然而，我该怎么去弥补？当时作为一名学生，又能怎么办？

    多年后，我来到省城，成了一名教师。我发誓对违犯纪律的学生要和颜悦色。因为教育的目的是让犯错的学生改过，而不是让他们怕我们。而且，我们老师的“面子”真的就那么不可侵犯，甚至于拿学生的前途为代价吗？

    “剪指甲”的事对我的影响虽大，但接下来应接不暇的各种考试、大学毕业后工作中的各种挑战、层出不穷的新朋友等等使我逐渐淡忘了初中的事。初中毕业十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和同桌见面，带着内疚的心情，我提到了这件事：

    “那一次都是我不好，让你代我受过，让你失去了上高中的机会。”我真诚地说。

    “你可别这么想，这不怪你。当时你在学校只受过老师的赞扬，怎经得住政治老师气头上的严厉批评？你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那样惊慌失措的眼神，心中倒有一种豪情，代你受过是我自愿的。”

    我更加汗颜，这就是我们老师心中表现平平的学生，而懦弱的我，当年却是老师心中骄傲。带着满面的愧疚，我问：“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他腼腆地一笑：“我的文化水平不高……哎！你该下车了！”

    我一边下车一边说：“有机会到郑州别忘了来找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别客气……”

    “咣——”的一声，车门关了，我立即被客车扬起的尘土包围了……


                               李 迪
2004年5月1日

教育随笔
                            从探春理家到班主任理班

                                     李迪

    班级管理是教师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不善管理班级的班主任，可以说是不成功的。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的学生是越来越不好管理了。新任班主任面对自己的班级，常常像手捧滚烫的山芋，待要扔出去，心有不甘；待要捧下去，又实在烫手。如此我们就必须掌握一些班主任工作技巧。笔者作为一名有多年工作经历的班主任，在闲暇阅读《红楼梦》时，竟从贾府三小姐探春理家中获得启发，悟出些微班级管理技巧，运用到教学中，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特做此文，供同仁交流。

    《红楼梦》第五十五回，王熙凤因病不能操劳，王夫人便请李纨、探春、宝钗暂时理事。众人都道李纨是个厚道多恩无罚的；而探春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小姐，素日平和恬淡；宝钗更是拿定了主意“不干己事不张口”，因此众媳妇丫头都比在凤姐前懈怠了许多。但只三四日后，几件事过手，渐觉探春精细处不让凤姐，不得不打起精神，十二分谨慎。

    探春究竟是如何制服众人的？

    首先，她处世公平、透明，敢于拿自己的亲人和贾府最得势的凤姐、宝玉开端做法。比如，吴新登媳妇率先发难，说：赵姨娘的兄弟，即探春的亲娘舅死了，问探春该赏银多少。众人皆洗耳恭听他办事如何：若办得妥当，大家则安个惧畏之心；若稍有嫌隙不当之处，不但不畏伏，出二门还要编出许多笑话来取笑。这是何等厉害的一招。

    事实上，这种情况也在我们身上也常有发生：教师接一个新班，由于大家都不熟悉，所以最初的一段时间基本是相安无事的。通常情况下，双方都会相互地试探一下。学生有时会有两三个人率先发难，就像吴新登媳妇一样，出一些难题让教师解决，如果教师显示出处事公平，并有强大实力，学生们自然收敛起虚浮，认真对待教师；若是教师被试探出来处事不公或不够果断，“营寨空虚”，那么学生不久便会大举进攻，教师很可能一时抵挡不住，迅速败下阵来。 比如，我带０３幼师班班主任时，整个班级在一年级前半学期纪律都很好。冬天来临之际，纪律开始松懈，有一天中午，约好了打扫教室卫生，竟有五名同学没去，其中还有三个是颇得我重用的班干。同学们对她们自然有意见，冷眼看我如何处理

    在《红楼梦》里，探春做得非常好，面对赵姨娘的无理哭闹、责问，依然秉公办理，同时毫不留情地批评吴新登媳妇，使她满面惭愧，众媳妇也悄悄议论：“大家省事罢，别安着没良心的主意。连吴大娘子都讨了没意思，咱们又是什么有脸的。”探春所办的第二件事就是免除贾兰、贾环和宝玉在家学里买点心、纸笔的八两银子，贾兰是李纨的儿子，贾环是探春的亲弟弟，宝玉自不必说，是贾府上下的宝贝。探春首先就拿他们开刀，做榜样，然后再去免除别人的不合理费用，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这正是探春的聪明之处。也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地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从探春拿弟弟们开刀的事情上我得到启发，凡事决不推卸自己的责任，对班干更要严格要求。我们班那五名同学在下午该上课时才进班，我没有批评她们，但脸色很不好，拿着清洁工具说：“既然你们不愿意打扫教室，就跟我一起铲雪去。”当时校园里有积雪，学校划分给各班，让下午两节课后打扫。但我当时就带她们出去了。

    校园里寒风刺骨，积雪是两天前下的，融化了一点却又被冻在地上，非常难铲。而且，这是学校分给全班的活，五个女生和我，要完成任务，难度的确很大。学生看我生气，也很乖巧，铲一会就要求我休息，我那里听她们的，依然埋头干。转眼一节课过去了，积雪才铲了一半。我和学生一样累得气喘吁吁。有一个班干劝我：“老师，你休息一会儿吧！是我们违反了纪律，你不用受惩罚的。”我说：“打扫教室卫生，也许真的很脏很累，但也不至于让你们逃避吧。大家都逃避了，咱班的卫生让谁打扫啊？你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说着，我眼圈不由红了：“这自然是我平时没有把这个简单的道理告诉你们。‘教不严，师之惰’，你们如此无视班规班纪，不爱劳动，真是我教育的失败，第一个该罚的就是我。”接着，我又批评班干不该带头偷懒。她们总有天大的托词、理由，见我动了感情，也就不敢再说。学生又是何等聪明，见我首先惩罚自己，她们还有什么怨言？只有埋头苦干了。那天我们足足铲了两节课，积雪才铲完，我和两个同学手上都磨了泡。别的同学看见我竟拿自己作法开端，对违犯纪律的班干、同学如此铁面无私，再也不敢轻易违犯纪律了。

    探春的第二个可贵之处，便在于她对自己丫头管理的严格、高度的的信任和竭力的维护。

    在《红楼梦》第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的闹剧中，探春不允许凤姐等搜阅自己丫头的东西，说：“我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别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她们也没的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置，我去自领。”从探春的性格，可以猜测她平时对丫头的管教一定很严格，不管丫头们对她的严格是否有怨言，面对主子对自己的信任，经历了探春对自己尊严的维护，丫头们必然会越发自重起来，不肯辜负探春的期望，对探春也会忠心耿耿。

    由探春对丫头的管教，我受到启发：对学生第一不可太宽松，放任自流。（迎春对丫头的宽松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结果是奶娘聚众赌博，司棋被逐，自己还要受柱儿媳妇的气。）对学生过于心慈面软，的确是不利于班级管理的。现在的学生，有思想、有个性，只要公正、合理，他们绝对会很服气。第二对学生要信任；第三面对别人对学生伤害，或诽谤，要勇于站出来维护他们的声誉。

    比如，我所教的班级是一个纯女生班，最让人担心的莫过于早恋问题了。然而，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种事是不能强制的，只有引导。所以我在反复强调女孩子要自重、自爱之余，为了表示自己的开明，甚至说：“允许你们偷偷的喜欢一个人，也允许你们偷偷的被别人喜欢。但言行要有分寸。”其实，即使我不允许罢，学生那里会在意？只希望他们有了情况理智一点，不要隐瞒我，我好尽可能为她们出谋划策，将早恋的危害降低到最小而已。

    如此，我班学生和男生的交往果然很正常，谁和外班男生来往较密切，我也了如指掌。学生看我果然不十分干涉，有事也就不刻意隐瞒。有一次，有外班一个女生神秘又肯定地对我说，小琼谈恋爱了。我不在意地笑问：“你说的是她和电子班的小雷吧！他们的交往是经过我同意的，小雷人不错，但他们的确是正常交往。”其实，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我还真拿不准。外班的女生失望而归。我随后来到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谈笑间就把这席话说了出来，小琼自是十分感动，如同我是她的知音一般。课后，神情异常坚定地说：“老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自重自爱，决不荒废学业。”我连连点头：“我相信你，但小雷……”“您对他评价那么高，他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后来，他俩的交往果然很有分寸。试想一下，如果我听信外班同学的话，对小琼采取不信任态度，一定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说不定还真要和小雷造出些桃色新闻；同时，全班同学也会认为我说一套，做一套，如此，我在班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每一个学生从内心深处都希望自己被老师认可，成为一个好孩子。我们给他信任、维护他的声誉，就如同为他铺就一条走向光明的道路，就像探春对丫头的信任和维护会让下人不辜负她的期望一样；相反，如果我们听风就是雨的批评、时刻对学生充满不信任，无疑是将孩子毫不留情地推向自己的对立面，推向不自重、自爱的死胡同，学生以后要对老师的话充耳不闻，或者拼死反抗，也就不难理解了。

    探春的第三个可贵之处，在于她心细如发、善于思索。这也是最值得老师们向她学习的一点。

    赖大是贾府颇有脸面的奴才，自己也置有房产、花园，因有喜事，请贾府上下到自己小花园里看戏。这本是极其普通的小事，但探春却在和赖大女儿闲谈中得知，那么个园子，除了供小姐姑娘们戴的花、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承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的剩余。那时探春这个千金小姐才知道，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于是想到自家的大观园比赖大家大二三倍，该利用起来。因此有了第五十六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大观园如此改革后，一则有专人修理，花木更加繁茂；二则不至糟蹋了东西；三则奴才们也可借此小补；四则省去了花匠等打扫人的费用。不由得叫贾府上下人人欢喜，“三年之内无饥谨”。去赖大园子里看戏的不是探春一人，为什么别人都没有留意，独她有启发？盖为她心细如发、善于思索，难怪探春虽为庶出，在贾府却颇有地位，连凤姐也说，自己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单畏她五分；曹雪芹评价她“才自精明志自高”，她果然是有一些管理才能的。我们做班主任的，要向她学习，要想提高班级管理的技巧，就必须像探春一样心细如发、善于思索，必须明白：单靠自己的才智、经验是远远不够的，古人云：处处留心皆学问，岂虚言哉？对教育家的经验固然不可等闲视之，对我们身边发生的事，也要多思索几回。既然从事了教师这一职业，既然决定将毕生精力都献给三尺讲台，就应该将对教育的思索当成自己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只要心细、思索，班级管理的技巧必然能自成一套，得心应手。

　　                             李  迪
                              2005年3月22日

(注：此文于2005年《中国教工》第九期发表）

                                我 本 超 然
                                   李迪

    就喜欢这样简约而快乐地活着！
 
    无非多一点风吹日晒，无非多一点浅饮淡喝，无非多一点披星戴月，这不算什么！
就愿意这样甘受寂寞地活着！请不要说我“怀才不遇”！

    首先，什么是“才”？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如果说我某一方面比别人强了一点点，相信别人在另一方面一定强我许多，我本超然！其次，我没有“不遇”的感觉，身边的人不都看到我的努力、我的成绩了吗？

    “仙境不在远处，佛法自在心头”，心灵的井然有序才是最难得的。所以，请不要用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平事打扰我今天清新的构思，请不要用他人侥幸的成功动摇我亲切的脚步，请不要用眩目的时髦撩拨我稚嫩的寻找。我相信，上帝在为我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一定会为我留下一扇窗的。何况，就算上帝他老人家给我关上了门，又忘记了为我留那一扇窗，我怨天尤人也于事无补。

    所以，请不要提醒我该为此恼怒、悲哀，给我一个宁静的心灵环境，让我重新恭敬地开始、谦卑地起步、孤独地酝酿吧！

    请不要说我是“歪嘴骡子驴价钱”！

    骡子的力气委实比驴大，骡子的价钱理应比驴高，可是，谁让骡子的嘴歪了呢？谢谢您同情我！但我早已想通：既然嘴歪了，卖个驴价钱也应该。请不要劝我改变自己，您要明白，让我将嘴正过来，需要多少时间啊！要察言观色，要阿谀奉承，我学不来的！我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我本超然，我宁肯自己卖个“驴”价钱。

    请不要说我是“吃不着葡萄的酸狐狸”。

    我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吃不着葡萄的那只狐狸，也决不会说葡萄是酸的。因为我知道那葡萄有多么甜。但是，无论葡萄多么甜，我也吃不着啊！与其在树下望着葡萄嫉妒、埋怨、徘徊、不平，不如低下头来找寻，说不定会在泥土里找到花生、红薯或土豆什么的。葡萄虽然很甜，花生也很香啊！

    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为我鸣不平！请不要再用您的关爱再来打扰我。如今我应该提醒自己的是：绿色的升华注定需要执著的生长，硕果的培育注定需要艰难的劳作，多少学生需要我的关注啊！我甚至没有功夫去考虑自己的得失了。

    当然，您也可以说，我是在逃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许，您说得对！但我还是要告诉自己：

    我本超然！

谢谢袁老师的鼓励！

谢谢小蜜蜂老师的鼓励！让我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好吗？！

                           给我一道紧箍咒
                               李 迪

    不久前，笔者听说某初中一男生向伙房师傅刚烧好的一锅稀饭里撒尿，恰被其班主任看到。班主任一气之下，煽了该生一记耳光。该生家长知道后到学校大吵大闹、不依不饶。校长不得不让这位老师向该生及家长道歉，并免去其班主任职务。

    我不知该为学生的人权被尊重而高兴，还是为老师的无奈被罚而悲哀，只是万分羡慕《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

    孙悟空算是有正义感、知恩图报的好徒弟，唐僧更是才学出众、涵养过人。但如果没有紧箍咒，唐僧只怕拿悟空没办法。这猴头高兴了来和师父做伴，不高兴就找老朋友喝酒，哪管师父的死活？毫无顾忌的大圣不但修不成正果，某一日兴之所致，再闹一次天宫也不无可能。谢天谢地，古代没有“体罚”之说，悟空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家长护着，唐僧才能以紧箍咒制服徒弟。要搁现在，西天取经不但不能成功，唐僧只怕也要和大多数教师一样，因操劳过度、情绪压抑而得心理疾病。

    所以，我羡慕唐僧，我强烈呼吁社会给我们教师一道紧箍咒，使学生对教育有一颗敬畏之心。

    不要对我说那些校规校纪。这些条文对大多数同学也许有用，对悟空之类学生，对向稀饭里撒尿的学生，那一纸文字根本就如同虚设。从教近十年，我没有遇到过这等顽皮的学生。这并不是我的育人水平高，只是我的运气好。真让我遇到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古人云：玉不琢，不成器。我倒真不知道这玉该怎么琢才能成器。只知道如果是我的儿子向稀饭里撒尿，我岂止给他一记耳光，踹他两脚的可能都有。而且，我还要声明因为爱，所以动真气。因为动真气，所以动手。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在知识分子心中早已根深蒂固。不动真气谁肯不顾风度抬手打人？然而，我们不是家长，是教师，所以就算被学生气得火冒三丈也得忍着。你有天大的理由，你是教师，动手打人总是错的，你必须对学生道歉，尽管他向全校师生的稀饭里撒过尿。呜呼！全社会似乎都忘记了教师也是人，教师也有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时候。难怪教师的身心健康水平远远低于其他行业。

    在动画片《西游记》里，红孩儿被观音收做善财童子后，八戒心有余悸，说：“这孩子这么顽劣，只怕学不好！”悟空说：“不会的。我戴了一个圈都不敢再乱来，他戴了五个，哪儿敢再起坏心？”

    我再一次仰天长叹：教育也许不仅要有爱心，还要有一道或几道紧箍咒才会成功啊！

    在动画片《哪咤传奇》中，小哪咤骄傲自满，不肯刻苦学习，努力练功，又不听父母和师父太乙真人的劝告，也只有用将他关进玲珑塔的办法来强迫他听话。除此之外，谁能想出更好的办法？然而，当我们的学生不思进取，迷恋网吧、电子游戏厅，旷课逃学时，我们打不得、骂不得、说又不听，只听到社会对教育的埋怨声，谁给我们一座玲珑塔，让学生收起玩心，有所顾忌？

    哪咤或悟空也只是贪玩，其实他们不失为当之无愧的小英雄。倘若我们的学生要以强凌弱、以大欺小、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敲诈勒索，不象悟空和哪咤，而象红孩儿一样无法无天，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吃人肉包子，对老师、学校不屑一顾，我们又该怎么办？如果仅靠爱心教育即可，唐代圣僧应该比我们高明，他若能感化红孩儿，自己也就不会差点儿被吃掉。可见那些苦口婆心、爱心、耐心在红孩儿之类学生心中是何等苍白无力，远不如一道紧箍咒干脆利索。

    当唐僧管不住悟空时，会把他逐出师门；当我们对学生束手无策时，将其开除学籍是最简单的办法，同时又是对社会最不负责任的办法，也是学校最不愿采用的办法。然而，我们无可奈何。于是有人高呼：教育不是万能的，该放手时且放手，让社会去教训他。笔者认为这是下下之策，代价太重。教育也许可以是万能的  爱心加一道紧箍咒即可。

谢谢绿水清风老师和秀秀老师的鼓励！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心罚”就是紧箍咒
                                     李迪

    在写了《给我一道紧箍咒》一文后，有老师提出：你这只是发牢骚，只是提出了问题，关键是应该告诉我们解决问题的方法。

    其实，从心理学方面讲，一个人的能力包括提出问题、认识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四种能力，其中，提出问题的能力排第一。但是，多年的应试教育，使我们本末倒置，认为只要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就行，这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发现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凡是善于发现问题的人，在工作、学习上一定是积极主动的；而不善发现问题的人，总是在问题出现后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难免失去先机。所以老子说，做事应该“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不过，在我提出“给我一道紧箍咒”后，是深切明白“求人不如求自己”这一道理的，因为我不是唐僧，也没有唐僧的修行，没有人会白白送一道紧箍咒给我。于是，我开始苦苦思索答案，今天终于豁然开朗，意识到“心罚”就是紧箍咒。

    对于个别特别顽劣的学生，既然体罚的效果不好，就只有用心罚了。因为错误是得用心灵去认识的，有效的惩罚也一定是触及心灵的。因此，若是真的要惩罚学生，心罚才是最厉害的惩罚！

    说到心罚，其实我们在教学中经常运用。有时候，一个学生案例，我们处理得很成功，却没有及时总结，不知道这其实是我们有效地运用了“心罚”这一紧箍咒的原因。

    譬如说教师的表扬与批评，就是一种很好的心罚。如果我们对学生一向颇有爱心，处事绝对公正、公平，有一段时间，却故意对某学生做不公正的表扬与批评，他就会不理解：为什么老师表扬别人却不表扬我？为什么老师对我的进步视而不见？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师为什么不批评我？教师不公正的态度会在学生心中激起巨大反响，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一种心罚。
 
    有人说教师对学生的冷落是对学生最残酷的惩罚。此言不虚。人人都有被肯定、被重视的需要，学生尤甚。如果他明显受到教师的冷落，心中必定极为痛苦，此种惩罚，教师若能巧妙用之，效果与体罚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办公室的燕燕老师说，她在初中时能歌善舞、聪明伶俐，深受老师喜爱。但她学习不塌实，成绩很不理想。于是在初中二年级，她决定复读一年。那天，她找新班主任报到，进了办公室后，老师正在批改作业，头也不抬地说：“你——就是燕燕？”燕燕说：“是。”“听说——你很浮躁！”讥讽而又拖腔拖调的语气，使燕燕的自尊心深受伤害，她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嘲讽？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老师依然不看她一眼，站起来说：“走，进教室。”从此，燕燕埋头苦读，一路过关斩将，考上了大学，至今还感谢当年班主任对自己的“当头棒喝”。

    所以，这种讥讽如能巧妙运用，也能触动心灵，也是心罚的一种。

第一次带幼师班班主任，清一色的女生，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的安全，因此我要求学生不准夜不归宿，即使周末也不例外。然而，却有那“以身试法”的两名同学，据说是去外校找其中一名同学的表哥玩，一玩就玩了个通宵。在她们第二次违反这一班规后，我没有做声，但从表情上，谁都看出来我又痛心、又恼怒。那两名同学没受批评，却战战兢兢，无须我叫她们，它们就主动跟在我身后回到了办公室。我依然一言不发，她们忍不住了，开始向我道歉、认错。我像没听见似的，连正眼都不看她们，只管忙自己的。因为她们看出来我实在气得够呛，也不敢走，开始抹眼泪。我的沉默持续了两节课，才面无表情地让她回去了。
我没有发脾气，她们也没有写检查，但我的痛心和恼怒，就是一道紧箍咒。从此，班里再也没有夜不归宿的同学了。这就是心罚的功效。

    再如，班里发生偷盗现象，是颇为棘手的。有的教师处理得很好，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做一番演说，再做一个箱子，让每个同学的手都伸进去一次，然后打开箱子，钱已经在里面了。既保护了偷钱的同学，又找回了丢失的钱，一举两得。然而，高年级的老师都知道，这个方法用在小学生身上可以，用在高中生身上，特别是用在有偷盗前科的同学身上，就未必有用了。

    今年春天，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女生琴儿。从此，她们寝室里开始丢东西，电话卡、饭票、甚至面包、饼干，总是不翼而飞，因为丢的东西不太贵重，学生也就没有对我说。终于有一天，有名同学丢了五十元钱，我得知后着手调查。疑点很快就集中在琴儿身上，但调查容易，让她承认可就难了。我们又没有当场捉住她，她要死不承认怎么办？逼急了，她如果寻死觅活怎么办？她不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不会轻易认输的。

    于是，一个心与心的较量开始了。

    我首先对学生强调必须为我们的单独谈话保密。那天下午，和琴儿谈过一次话后，我就不停地找别的学生谈话，有的已谈了三次、四次，外班有琴儿的好朋友，我也找她们谈，惟独不再找琴儿谈。琴儿看着身边的人走马灯似的被叫去，不知道我调查的进程，也不知道我都掌握了那些证据，她如热锅里的蚂蚁一般。也许，这种心灵的煎熬不该由一个花季少女承受，然而，不让她心虚，她怎会承认？等到她实在坐卧不安时，我明白此时的她方寸已乱，才把她叫了过去。那时，和别的同学的谈话记录已写了四页，并且，我对她近期的行动、花消也了如指掌。简短的开头后，我的目光里三分爱怜、七分严厉，问题如连珠炮似的提出来，不容她有思索的余地，例如我问几点到几点你干了些什么，有谁可以做证？昨天你买了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又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你原先只有十块钱，现在却花了十六元，这是怎么回事？等等。一旦她的回答和我掌握的材料有出入，我马上毫不客气地给予反驳。被我反驳了几次后，她的汗水就开始向下流。想一想，一个女孩，本来就心虚，那里禁得住我这有备而来的质问？我的问题提得快，而且常常换一个说法重复提问，没一会儿，琴儿自己的回话就前后矛盾，在我毫不留情的反驳下，她不由地抽泣起来，我硬着心肠继续提问，她终于认识到，说谎话太累了，不如承认自己的偷盗行为轻松。于是，第一个回合，以我的胜利告结束。

    在这一回合中，我首先和同学们谈话，给琴儿施加心理压力。与当年解放军对北京城围而不打，却将北京周围的城市一一攻破，目的只是要给敌人施加压力是一个道理。当琴儿方寸已乱后，我的提问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最俱杀伤力的是我对她谎言的反驳。她要遮掩自己的偷盗行为，就必须撒谎。而我不管她撒什么谎，都会迎头痛击。她终于受不了，承认了。所以，心罚是要技巧的，还要深谙学生的心理。

    既然琴儿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有改正的愿望，我便开始和风细雨地抚慰她，甚至表示愿意给她五十元钱，让她还给失主。因为她偷盗的钱已经花了一部分，我不能逼着她再去偷钱还失主。然而她拒绝了我的帮助，表示自己的错误自己想办法弥补。详情请看《打一巴掌，给个糖豆》。

    诸位且莫小看这个抚慰工作，有时候老师的宽容、爱心也是心罚的一种。例如，曾有一人在报上登载寻人启事，寻找文革中教他的老师。原来文革之中他造老师的反，强迫老师跪在地上，并把粪浇在老师头上。多年以后，他事业有成，但每想到此事就悔恨不已，不找到老师当面道歉便寝食难安。老师最终找到，已是白发苍苍。老人轻轻一笑，我不怪你，那时你还是个学生，不懂事。一番话，说得此人痛哭不已，羞恨难当，老师骂他一顿他反而会好受得多。可是就这么轻轻一句话，倒让人心灵受到了更大的惩罚。所以最大的心罚乃是让学生自己意识到他所犯的错误，等到他幡然悔悟的那一天，羞愧难当之时，只怕地上如果有一条缝，他也会立马钻进去，而教师的宽容更会使他的心灵备受煎熬。
 
    然而，我对琴儿的心罚却没有达到如此效果。当她答应三天内将钱如数还给失主时，我也曾为琴儿的单纯感动，以为自己对她的教育很成功。万万没有想到三天后，她说她将钱放到了失主的语文书里，失主却怎么找也没找到。我不得不展开第二次调查。失主没有找到钱，只有两种可能：一、琴儿根本就没有把钱放回去；二、琴儿将钱放回去后，又被人偷去了。但以我对全班同学的了解，第二种可能几乎可以推翻，特别是在我刚刚成功地破了一起盗窃案以后，任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向枪口上撞。所以，这一次调查很顺利，结果不出我所料。于是，我把琴儿再次叫到了办公室。

    我以最快的语速告诉她第二次的调查经过和结果，我甚至怀疑她是否听明白了我的话。但我想，她是被我的气势吓住了，三天前连珠炮似的提问还历历在目，这一次重犯错误，她从内心深处害怕我。我用利犀而真诚的眼光看着她，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所以五分钟后她就开始流汗、流泪，表示愿意将钱真正还回去。我的气势是否也是心罚的一种呢？

    毛主席说，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琴儿是我的学生，当然不是我的敌人，但当她犯了错误，又不肯承认时，我们师生间就不可避免地要进行斗争，这时老师在战略上藐视她，让她感觉你孙猴子再有能耐，也翻不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这种气势的确也是心罚的一种。

    经历了一波三折的破案，我意识到要真正帮助琴儿改正错误，必须了解她的成长过程。

    我和琴儿的家长联系上后，才知道她原来是抱养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在原先的学校因为偷盗而被开除（可见开除不是帮助学生改正错误的方法），才转到了我们班。得知她在新的环境里依然不思悔改后，她的养父伤心欲绝，私下里打了她一巴掌。从此，琴儿竟对养父怀狠在心，对家里的电话要么不接，一接就恶声恶气。于是，我给她写了一封长信——《你不能利用父母的爱伤害父母》，情深意切地谈到她的身世，和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琴儿看了信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哭了一上午，我没有劝她，也不让同学们劝她。不过从此以后，班里再也没发生过偷盗现象，琴儿的成绩也有了明显提高。五一长假后，她的姑姑专程来校告诉我，琴儿在家里尊老爱幼，非常勤快。所以，我认为最有效的心罚，还是让她用心去认识自己的错误。

    需要说明的是，心罚的杀伤力极大，它既是一道紧箍咒，教师要慎用之。若是使用不当，会对学生产生不可弥补的心灵伤害。对普通学生最好不要采用，对犯错学生也要偶而为之。在《西游记》中，只有唐僧和观音才会念紧箍咒。八戒曾求师父教他念紧箍咒，但被拒绝了。想一想也是，如果人人都会念紧箍咒，八戒也会念，那还有悟空的好日子吗？难怪紧箍咒只有唐僧这样的仁爱之师才能掌握。所以，我们教师要想得到紧箍咒，就必须对学生、对教育有一片真挚的仁爱之心。而且，使用心罚这一道紧箍咒时，最好在专家指导之下，或是自己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切记谨防误用。
                           李迪
                       2004年8月2日夜